第十三章 开幕（2/2）
但自己也有错，他怀有某种不该有的心思，迟迟不愿意告诉殿下这是不恰当的举动，暗自期冀这样甜美的特权可以再多拥有一段时日。
经由卫兵查验身份，确认是光明教廷的车队无误，整齐划一地敬礼后退下，由深渊剑齿兽的利齿与腿骨结合白星恒钢炼制的大门缓缓拉开，在晴朗的蓝天下，白色栏杆折射出如盐般雪白的寒光。
车队沿着青冈岩路面行驶，穿过经人工修葺整齐如绿色积木的冷杉灌木与黄杨矮松，大片大片的粉色与紫色的郁金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与淡蓝色的斑蝶兰交织成曼丽优雅的彩带，绕着正中央高大的黄金巨龙喷泉呈同心圆排列。黄金巨龙雕像口中喷出白色壮丽的水柱，周围环绕着十二座弧形水柱，晶莹的水珠溅射成雾状被阳光直射，在空中散射着五彩的虹光。
马车停在宏伟壮丽的宫殿之前，位列两侧等待的宫廷侍者为教皇与圣子打开车门，摆上脚踏。阿斯兰先下了马车，再伸手扶着白卿云下车。最后是教皇的随从侍奉教皇走下马车，教皇身穿白金交织的丝质长袍，肩颈上佩戴黄金与红色玛瑙的项链，其中一名随从为教皇递上象征神圣与光明的权杖。
虽然白卿云已经完全掌控了教廷，但在衣食住行上并未亏待这位虚有其名的教皇，毕竟教皇还是教廷明面上的领袖与国王的亲兄弟。白卿云对教皇微笑颔首，教皇亦回以和蔼的笑容，外人见了，也只会感慨教皇与圣子殿下融洽的关系。
但自从上次缪尔告诉阿斯兰圣子殿下的服饰每次都是全新定制后，阿斯兰便注意到了教皇身上的服饰似乎与以往见到的并无太大区别，虽然细节处依旧可以看出面料的奢华昂贵，可那条黄金项链与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似乎与上次见面时的一样。
对于缪尔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心，阿斯兰很喜欢：
世界上最好的都该是殿下的。
白卿云没有发现阿斯兰的小心思，众人拾阶而上，由侍者引路到会客厅稍作休整后，有人来通报，说皇帝陛下邀请教皇冕下与圣子殿下一起前往晩花厅。
阿斯兰跟在白卿云身后，却被侍者拦下，侍者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
“阿斯兰大人，陛下只邀请了圣子殿下。”
白卿云看向阿斯兰，发现阿斯兰面上肌肉紧绷，如一片规整的大理石岩，肉眼可见的紧张。见阿斯兰这般严阵以待，白卿云拍拍阿斯兰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别担心，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斯兰犹豫片刻，乖乖点头，站在原地目送白卿云离开。他紧张并不是因为来到帝国的统治中心，毗邻帝国最高权力者，而是因为担心白卿云。他相信殿下不会被情感左右，做出不理智的事，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他是担心知晓自己身世的圣子殿下若是见到皇帝，直面自己血缘上的父辈，圣子殿下的心情……
阿斯兰的五指慢慢攥紧，手背绷出青筋，可他只能看着白卿云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水晶壁灯璀璨迷离的光线中。
白卿云与尼普尔穿过长长的拱廊，金色花叶状的浮雕，在淡香槟的菱格墙纸上蜿蜒曲折蔓延，饰以大理石墙柱间隔，每一处间隔都挂着一幅金框油画，俱是举世闻名的大画家绘制的帝国各处的奇景，价值难以估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新的作品。
白卿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晩花厅，余光淡淡扫过，发现有一幅描绘自然女神森林永生泉水的油画，碧树掩映下清澈的泉水边，出现了尖耳精灵的身影。
精灵……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人类再见过这些美丽的生灵了，自然女神森林依旧茂盛葱郁，偶尔还能听见银翅琴鸟的歌声，但神殿早已荒废，永生泉水也已经干涸，留给后人的只有栖息在吟游诗人歌声里的梦幻的传说。
自从魔法逐渐消失，皇帝应该将涉及这些古老传说的油画都封存入珍宝库蒙尘，曾经以魔法与武力征服整片大陆的安瑞尔帝国，比任何人都畏惧没有魔法的时代到来。
也许再过不久，魔法终结之日来临，这片大陆也会重燃战火。
白卿云想起那吝啬到只有一个名字的世界线，这个世界难道最终会毁灭于战争吗？
那阿斯兰是谁？是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还是毁灭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白卿云想起阿斯兰，他的骑士善良且正直，甚至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并不像是会毁灭这个世界的人，那这个世界毁灭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魔法的消失，新旧秩序更换，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洗涤整个大陆的战火吗？
只有站在权力的最高点才可以阻止战争。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光明教廷的圣子，神职人员无法干政，这是千年来的铁律，现任教皇尼普尔本是皇帝的哥哥，因为出生即银发被送往教廷从而告别了皇位。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运用自己这具身体天生对光明元素的亲和力制造奇迹，成为圣子，而是选择以一个黑发的身份从下往上发起革命的话，眼下的局面是更简单，还是更糟糕？届时若是他与阿斯兰仍旧能在命运无形的指引下相遇，那他与阿斯兰是盟友还是敌人？
不论哪一种都很有意思的样子。
如羽毛般轻盈的思绪瞬息而逝，白卿云越过这幅这幅涉及精灵的油画，至于这幅油画为何会被重新展示出来？是宫廷内侍无意之举，还是皇帝陛下想要借此表达什么，他之后会慢慢调查。
穿过漫长的拱廊，白卿云与教皇到了晩花厅门前，由侍者弯腰行礼拉开枣红大门。
晩花厅是一间类似于棋牌室的娱乐厅，但能进入的只有皇帝与他邀请的客人，因此也被作为皇帝私人的会客室。矩形的房间三面为通透明净的巨大玻璃落地窗，以环绕在落地窗外的花架上缠绕的常青藤，与如漫天繁星般纷繁绚烂的紫色与粉色的蔷薇花，遮挡直接映入室内的阳光，屋外是另一座花园，远处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银耀眼的光点。
安瑞尔帝国第二十任皇帝卡罗斯正坐在窗边一张宽大的红木扶手椅上，眼前小几上摆了一张黑白格棋盘，时年已五十五岁的他身体健朗，原本灿金色的头发密布白发，但依旧双眼有神明亮，从皱纹纵横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其年轻时的英俊风流。
教皇脸上堆出热情的笑，他走上前去，与站起身的皇帝卡罗斯拥抱。尽管教皇只比皇帝年长几岁，可沉迷美酒纵情声色的荒淫生活掏空了他的身体，使他早早地显露出老态，仅从皮相来看更像是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与他相比同样好色的皇帝却因为喜爱骑射与狩猎，看上去正当壮年。
“我的同胞兄弟尼普尔，好久不见，见到你我可太高兴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新年，你看上去很精神。”
皇帝亲切地拍了拍教皇的背，教皇笑道：
“是啊，时间总是这么快，对于我们这样年龄来说这些显得尤其快！但你看上去依旧年轻，仿佛才三十出头，光明神总是青睐与你，你现在肯定还能得到那些漂亮姑娘的芳心，我亲爱的兄弟。”
“哈哈，”卡罗斯笑了一声，他拥着教皇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然后他坐在对面，“我的哥哥，就算我敢隐藏身份，蒙面在迎灯节夜晚去喷泉池边为一位美丽的少女送上鲜艳的红玫瑰，当我揭开面罩时她肯定会尖叫逃走，转而投向像圣子这样英俊的少年怀抱。”
见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还是这样危险的有关年龄的话题，白卿云内心毫无波动。谁说世上只有女人才会忌讳别人提及自己的年龄？男人脆弱的内心使他们对于自己的年龄更加敏感，哪怕是一名八十岁的鳏夫也希望自己永远是十八岁少年。
白卿云不慌不忙地拿起一旁桌上的茶壶为两位陛下倒上香醇的红茶，声音温和谦逊：
“一个人的魅力并不来自于他的外表，而是源自内在，只有时间才能酝酿这种魅力。陛下的气质与智慧远胜于我，自然魅力也胜于我数倍，就算那名女士一开始投入我的怀抱，最终也会选择陛下手中的玫瑰。”
穿过枝叶的斑斑日光撒入室内，衬得圣子眉目精致完美得不可思议，随着时间逐渐显露属于少年纤细的美如一层透明的宝石结晶，令人生出想要触碰的欲望。卡罗斯目光逐渐深沉，他一边细细品味那狡猾却又叫人舒心的语句，一边眼神却肆无忌惮地从白卿云的面庞滑落至腰身。
这种毫无掩饰的眼神如鱿鱼黏腻的墨汁，粘连在白卿云的身上，叫他心生嘲讽，也叫另一边的尼普尔察觉了皇帝昏聩的欲望，苦于被圣子捏在手心里的尼普尔顿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果把圣子送到皇帝的床上，他岂不是既讨好了皇帝，又摆脱了圣子？说不定他兄弟玩腻后他也可以尝一尝腥味，嘿！这岂不是一箭三雕！
白卿云轻飘飘地递给尼普尔一个眼神，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的一眼，登时叫尼普尔觉得芒刺在背，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脑中沸腾的念头瞬间熄灭了，龟缩在椅子上像一只鹌鹑般乖乖喝着茶。
甚至连本是香醇美味的红茶，都变得如莲心般苦涩。
尽管白卿云没有读心术，按照教皇以往的行事作风也能猜的七七八八。他觉得教皇是真的不仅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还被酒色掏空了脑子。这个老东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帝盯上时刻准备下手，如果白卿云不是觉得再找一个傀儡，或者教皇死了自己没了挡箭牌会很麻烦，哪里会管这老东西死活？
皇帝最后还是收敛了自己的眼神，转而品味由圣子亲手斟的茶，那缓慢品尝的模样，仿佛那不是茶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皇帝放下茶杯，邀请教皇下棋，为了以示谦让，他特地让教皇执白棋先走，而他自己执黑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