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烨（2/2）

一下子照进来的阳光很刺眼，他有些生理不适地转过头去，紫眸被刺激地流出了泪水。

推门进来的那个人身形比他高大一些，虽然逆着光，但是绝佳的视力让原昭烨可以轻易看到来人的长相。是一个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相貌普通的脸上透着一丝看到他醒来的舒展之意，但语气却算不上多友好。

“你总算醒了，看你躺了这么多天，怕不是想用这样的法子逃过宗门大比吧。”高壮青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区区一个废人，竟然还敢当众给方师兄下战书，真是不自量力。”末了，他抛下一句“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你要是赶跑，就一辈子也别想在这寒山派混下去了”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似乎他真的只是来看一眼，这个在众人口中被传了一个月笑话的外门弟子是否还活着，其余之外，他竟是一点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等等......”还没等原昭烨问清楚什么是宗门大比以及这里到底是哪里，那个青年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有些苦恼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在他看来有些过于朴素的灰色外袍，正准备走出门，却只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击中了本就昏沉的大脑，竟是下一秒便昏倒在了门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倒在地上的身影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便看到黑发的俊美青年扶着脑袋慢慢爬了起来。

就在刚才，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了他的识海，使得本来就刚苏醒过来，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原昭烨再度因为信息过载造成的头痛而昏了过去。

等他再度清醒时，那种一直隐隐约约存在于他周围的，难以形容的排斥感总算是暂时消失了，就像是此刻得到的这段记忆他得以成为了一个被天道规则接纳的，“人”。

他皱了皱眉，这个念头本身比刚才那种让人不适的排斥感更令人作呕。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被垂下的睫羽遮挡的紫眸中闪过一抹暗沉的黑。

他慢慢消化这这些在他看来陌生地有些过分的记忆，总算是拨开了自他醒来就笼罩在他眼前的一些迷雾。

“他”，唤作原昭烨，原本是寒山城原家的嫡子，但在他的父母双双遇难后，尚且年幼的他便因为毫无修炼天赋而被逐出了本家。他一个人在外孤身生活了六年，靠着一些父母之前给他留下的钱财勉强能度日，本来以为已经与修炼一途彻底无缘，没想到他因为不甘心，偷偷参加了寒山城第一大门派寒山派五年一次的宗门纳新，居然因为在寻宝时找到一口还未干涸的淬体灵泉而被寒山派破格录入了门中，只不过是以普通外门弟子的身份。自此他终归是摆脱了原家，期望着能借此成为真正的修士。

原昭烨并不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踏入修炼一途只是单纯的运气好。虽然他已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却也冥冥之中有所知觉，“天命”一词，究竟是何等的蛮不讲理。

他凝下心神，用刚才堪堪多出的十几年记忆里最粗浅的吐纳法子，又盘坐回床上修炼起来。他虽知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但这具孱弱身子里灵气乱窜的情况自他有所觉知时却是一刻都未能停下。他驱赶着在体内肆虐的灵气在体内强行循环了几个周天，再睁眼时，脊背上的衣衫竟已全数被汗打湿。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单薄身子佝偻着，似乎在强行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不管他如何运作吸收，那些灵气除了在他的全身经脉处大肆冲撞破坏外，却没有一丝一毫能顺利被他吸收。感受着空荡荡的丹田，他苦笑一声，竟有一种诡异的，“果然如此”的释然感。不能修炼这个事实并非是他刚刚知晓，在他消化完那些记忆后，便已经知道这副身体在修炼一道上，真的是实打实的废物，竟然连绝大多数人都要不如。但在他记忆中，却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灵气紊乱的情况。换句话说，如果不能顺利引导这些灵气为他所用，他迟早会因为经脉破损变成彻底的废人。

好歹毒的手段。

原昭烨幽深的紫眸划过一丝冷光。他并非蠢货，哪怕失了忆，也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这是一场残忍而无声的谋杀。若他判断无错，现在他使用的身体并非他原本的身体，因为那些他旁观那些记忆时竟是无一丝一毫的触动，只像在看别人的人生。

原身怕是早就死在了一个月前那场看似是口角，实则确是一次冲着夺他性命而来弟子之间的争斗上。他估计便是趁了这个机会，不知怎的借尸还魂了。

可他既不知自己原本是谁，甚至连原昭烨这个名字属不属于他都不得而知，他只能把自己当做是那个从原家爬出来的少年，以他之名，替他活下去。

想及此处，他不知不觉间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他自己都不知的隐痛，却有两行泪水从他面颊划过。

在这个瞬间，坍塌与重塑接连完成。恍然中，他意识到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可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不知道，或许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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