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夷陵竟克(1/2)
第291章 夷陵竟克
夷陵北门轰然洞开。
汉军龙驤、虎賁、府兵、啸山虎別部,兵分两路。
擅长特种作战,个人武艺尤其高超的龙驤郎及鹰扬府兵,立时从廖式所统荆州兵手中夺过几架云梯,又从北围营中紧急调来最原始最简单的爬梯数十架。
陆续从城头廖式所部占领区缘梯而上,抢占城头阵地,与蜂拥而来的朱然援军展开血战。
关兴所统虎賁军与啸山虎別部,则径直朝洞开的城门鱼贯而入,与城西、城东两面仓皇而至的朱氏部曲展开城门爭夺战。
事实上,本著围师必闕的原则,城北之围安排了一营汉军与廖式统合的荆州降卒。
该围人数最少,军势最弱,除了往城头象徵性放了几箭外,几乎没有参与到今日的攻城试探当中。
朱然当然能看出这是『围师必闕』故意留下的那个缺口,可又担忧这或是汉军虚虚实实之策,於是便派了向来沉著稳妥的钟离牧负责此段城墙。
却万万未曾想,最后竟是这最没有压力,最不可能被突破的北门率先被汉军突破。
在孙氏入主江东后形成的所谓江东四姓顾陆朱张,唯朱氏並非吴县本地人氏,不以经学见长,而以武力见用,门风尚武。
临危之际,年岁四十有八的朱然完全顾不得所谓个人安危,直接披甲上阵,更竖將纛,率核心部曲朝北门杀去,欲以此稳定军心。
开疆拓土,吴人或许不行,可一旦涉及保家卫业,则吴人的战斗力就会被大大激发,那是真的可以变得悍不畏死。
夷陵城中,大部分充数的荆州本地戍卒及乌合之眾且不去提,朱然本家的朱氏部曲,此刻眼见著朱然这位家主荷甲持戈临阵杀敌,凶性登时被激发了出来。
非止汉军懂什么是主辱臣死,这些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生於朱家长於朱家的家兵部曲,同样懂得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於是当朱然將纛竖起,城北汉军与朱氏部曲间针对城门爭夺展开的拉锯战彻底进入到白热化。
打开城门之人究竟何人,此刻竟已无从知晓,因为隨著汉军一次次被打退,又一次次突入城中,城门附近几乎只剩关兴所统虎賁军、刘桃所统啸山虎別部,以及由朱然本人统率的朱氏本部核心部曲。
只是,不论城门的爭夺进行得如何艰难,城头之上,朱然无法顾及难以影响的地方,龙驤郎季八尺与魏起等鹰扬府兵已彻底站稳了脚跟。
在城下列阵待命的汉军,得以没有风险地缘梯登城。
眼见城头汉军越来越多,负责此处防务的钟离牧杀得两眼通红,却也几近绝望。
此段城墙及城下的预备役,充斥著大量夷陵本地征来的戍卒役夫。
不知是真的无法分辨那群披吴甲缚赤巾的荆州汉卒,还是因『四面楚歌』而失了战意,又或二者兼俱,总之不是在巨大的压力与恐慌下自相残杀,就是往城下溃散奔逃。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城墙之下的夷陵北门,被这群吴甲红巾之人与城中陆续奔来的暴民合力打开,而他却被拥挤混乱的人潮与夺城汉军困在城头根本不得脱身,眼睁睁看著城门洞开却无能为力。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朱然终於率部赶至才稍稍得缓。
朱氏部曲確实稳住了一时局面,可奈何擎著『关』、『赵』两面华丽將纛的汉军援兵奔援实在及时,且战力又实在惊人。
一个个论身量、论战法、论凶悍,绝不下於朱氏带来的本家部曲,甚至犹有过之,於是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急转直下。
城头的吴军守卒,竟有人开始扒拉地上的汉军尸体爭抢红巾,欲混到汉军当中。
又有人身上本就带有红布红绳之类的物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往身上绑去,毕竟汉军红巾也非是统一制式,谁又能认出谁呢?
如此乱战,不论是汉是吴,都会因鎧甲制式同样而误砍友军,但荆州汉卒有备而来,主动进攻,终究还是从容许多。
与身周將士併力將一员突进汉卒砍倒,钟离牧抓住一亲兵:“你去城下寻右都督!请他速速遣人上援,不然城头要守不住了!”
正在城下血战的朱然近乎脱力,却仍旧无法將汉军赶出城门,透过门洞,城外那面『关』字將纛,似乎马上就要进入城中。
而闻知城头將要失陷,朱然心中霎时掀起骇然巨浪,愣了片刻,退后几步举目四望。
东西南北,无一处不在血战。
城中暴民製造的混乱与喧囂更让他无所適从。
绕是他被孙权在群臣面前誉为『江东铁壁』,面对眼前这从未经歷过的乱战场面,也端是不知当如何处置才好了。
倒不是说连援兵都没派到城头,援兵他已经派了,只是此刻,他身前这段大约二里长的城墙,已有近四分之一已为汉军所占。
若非下城的几处楼梯仍被控制在吴军手中,一旦让汉军下城,恐怕这夷陵城就彻底没救了。
不论他战前如何谨慎敏微,严肃以对,於城中绝大多数军民而言,常识而论,今日之战都该是汉军试探性的进攻。
而就是试探性的攻击,竟直接打得夷陵城近乎失守,试问哪个还能保有战心?试问哪个又不想按那檄文悬赏,举城附汉,割他首级,搏一搏千匹蜀锦及封候之位?
城东。
土山之上。
夷陵北门洞开的消息,终於传到了车骑將军將纛之下。
刘禪脑子陡然一热,愣了愣。
適才他听著城北震天作响的杀声与鼓点,又眼见东面城墙的吴军人数变少,守卫变弱,只猜测定是那位被自己王霸之气震慑得纳头便拜的昭义將军登上了城头,哪里能想到,北门竟然被打开了?!
莫说刘禪,就是赵云此刻都有面露惊喜,更不要说侍立在天子身后的诸葛乔、霍弋、法邈、张表等年轻的二代们,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惊喜无以名状。
“陛下或可往城北督战!”急於表现的张表张伯达率先出言。
虽然当年先帝夷陵之败的地点,並非是眼前这座夷陵城,而是江南的夷道与江北的猇亭。
但所有人都將那次惨败冠以『夷陵』二字。
於是乎这座夷陵城,於大汉君臣將士而言,有种特殊的意义。
倘若天子亲至擎纛至城北,督军统率夺回夷陵,那么这场极具象徵意义的胜利,將大大提振汉军士气,更能使尚在敌占区的荆州士民,甚至天下士民知晓何为天命可畏。
诸葛乔、法邈二人由於父亲的关係私交不错,面面相覷之后,又都看了眼那张松之子,却也无法出言辩驳什么。
唯霍弋张口欲言,却是忽然被率先出口的刘禪打断。
“朕就在此坐镇,哪也不去。”
一身甲冑,腰悬太阿的刘禪早已从胡床上站起身来,此刻正扶剑定定西望,身姿挺拔,几乎可比赵云,端是一副儒將派头,而頜下一副短硬髭鬚又为他添了几分英武。
他扭身移目,看向赵云,最后正色作声:“夷陵能否一战而定,全仰赖车骑將军了!”
赵云登时一滯,竟是面红耳赤,奋力深深一揖:
“臣云,必不辱使命!”
言罢,却是扶正兜鍪走下土山,再不反顾,只留张表、法邈、霍弋及诸葛乔等年轻二代面面相覷。
董允虽也在天子身侧,却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实在是…纵想讽諫些什么,也著实找不到需他讽諫的点啊,他自忖自己不諳军事,便不当插手军事,最害怕的便是身前这位常胜天子,会因胜自傲,从而做出一些令人眼前一黑甚至陷入覆军杀將之危的举动。
而现在看来,这位亲征前曾在他与蒋琬面前据理力爭要当一位『马上天子』的天子,即使近来已有些肆无忌惮不顾天子威仪,但临大事,却著实冷静得异乎常人,真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能被真实感知到的帝王风范了。
夷陵北门。
城下的夺门拉锯战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门洞內,尸体已是堆积如山,血流几可漂櫓,腥气逼人,血雾之浓郁堪比晨时大雾。
关兴手持长刀,身先士卒,身上青色罩袍早已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本顏色,每欲向城內前进一步,都须踩过数具尸体。
“顶住!援军马上就到!”关兴一刀劈开迎面刺来的长戟,反手又將一名吴卒斩翻在地。
他身后的虎賁之士亦个个双目赤红,以身为盾,死死护住刚刚打开的城门通道。
就在关兴身侧,身长仅六尺出头的啸山虎別部司马刘桃,体形壮硕却异常灵活。
此刻正手持双戟,在乱军中穿梭如猿,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突入敌阵,將吴军阵型搅得大乱。
朱然声嘶力竭呼喊结阵,试图重整防线,而汉军攻势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根本不给吴人片刻喘息之机,眼看著汉军愈发深入,浴血奋战的朱然已是无暇思考。
头顶城墙之上。
汉军在人数上,已几乎与城头吴军一般无二。
虽被左右两翼吴军围在中间,却丝毫不怯,奋勇杀敌。
只是终究不能突破吴军包围,杀到下城的阶梯处。
城下关兴所部虎賁与朱氏家兵反覆拉锯,若能自上而下杀入城內,直袭城门吴军之背,未必不能一举奠定胜局。
龙驤司马季八尺数次命龙驤郎与麾下府兵將简易的爬梯拉上城墙,欲令人直接缘梯而下。
但城下满是吴人,在无人护梯的情况下,根本就是下一个死一个,下两个死一双的態势,且这些简易的木梯刚放下城不久,便会被一拥而上的吴人掀翻。
季八尺格杀一人,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无可奈何地退回阵中,让其他袍泽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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