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產业链(二)(1/2)
第576章 產业链(二)
1643年7月3日,破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瑶溪湖面上的薄雾,合江县临潭(今坎伯兰镇)煤矿已然甦醒。
“鐺……鐺……鐺……”
上工的钟声沉闷而有力地迴荡在山谷间,惊起了林间棲息的飞鸟。
工棚区食堂里,陆陆续续地涌出成群的矿工身影。
他们大多穿著靛蓝色的粗布工装,头上戴著藤条编织的安全帽,帽檐下是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有当地的土人,也有新来的移民,晃动的身体还带著昨日未褪的疲惫。
“鐺……鐺……鐺……”
王老栓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衣衫,他那山东汉子特有的宽大骨架,在这清晨的寒意里也有些瑟缩。
他来自山东,去年才隨著移民船队来到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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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指望能按章程分得四十亩田地,当个安稳的自耕农,却因身强力壮,还曾有招远金矿的挖矿经歷,便被直接“倾斜”分配到了这临潭煤矿。
“栓子哥,快些!去晚了,井口那好位置就让人占嘍!”同乡李水根在一旁含糊不清地催促著,嘴里还塞得鼓鼓的。
王老栓闷闷地“嗯”了一声,加快脚步,融入这流向矿井的蓝色人流。
他望著李水根的背影,心里嘀咕:“这憨货,就知道个好位置……俺这身板,天生就是地底下的虫,在哪挖不是挖?”
他抬头望去,巨大的木质井架在晨曦中勾勒出黑色的剪影,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
井架顶端的滑轮上,粗重的铁链正缓缓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將第一班下井的工人和昨夜採掘的煤炭提上地面。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独特的味道,混合了煤尘的呛人气息、蒸汽机喷出的潮湿煤烟味,以及不远处瑶溪湖(今科莫克斯湖)吹来的带著水汽和松木清香的凉风。
不远处,一条长长的铁轨在晨光中闪烁著冷硬的光芒,向东边无尽地延伸著,一直通向海边的协兴港(今罗伊斯顿)码头。
几匹驮马正拉著空载的轨道矿车,叮叮噹噹地驶向煤炭堆场,准备將初选过的煤炭运走。
这条由交通建设部和合江县合力建造的轨道,是临潭煤矿的生命线,也是合江县能在短短数年內脱离分州县自立的关键之一。
合江县,这个去年三月才正式成立的新县,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其治所合江镇(今考特尼市)依託最早开发的合江煤矿和便利的水运,已初具城镇规模。
阜丰镇(今科莫克斯市)凭藉丰富的鮭鱼资源,建起了数家鱼產品加工厂,醃鮭鱼的咸香常常飘满整个海岸。
而临潭煤矿的兴起,以及邻近金石岛铁矿的区位优势,更是催生了眾多为矿场服务的粮食加工作坊、副食生產铺子,极大地拉动了当地的经济。
八千六百多移民陆续在此扎根,三十多个村屯和拓殖点星罗棋布,使这里成为启明岛上人口较为稠密的新兴区域。
王老栓和李水根隨著人流,低头走进昏暗的井口。
巷道两侧是粗糙的岩壁和密密麻麻的坑木支撑,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落在后颈,激得人一哆嗦。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闷热,只有矿灯摇曳的火光,勉强照亮脚下坎坷不平的路。
“都警醒著点!注意顶板,检查气灯。”工头粗重的嗓音在巷道里迴荡。
王老栓紧紧握著手里的铁镐,木质的柄身已被手掌的汗渍浸得发黑。
他们的工作面上,煤壁在矿灯--一种採用铜丝网罩包围火焰,使灯罩外温度低於瓦斯燃点,同时允许空气进入维持燃烧的安全灯--的照射下泛著乌黑的光泽。
“干活嘍!”
“注意安全!”
隨著工头几声吆喝,矿工们如同工蚁般散开,进入各自狭小的作业区。
“水根,搭把手!这边煤层有缝了!”王老栓低吼一声,和李水根配合著,將铁镐的尖头狠狠楔入煤层天然的缝隙中。
两人同时发力,腰部一沉,“嘿”地一声,大块的煤炭应声剥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一片煤尘。
就在这时,头顶的坑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些许煤尘簌簌落下。
两人动作一顿,屏息凝神,直到那声音消失,才鬆了口气,继续挥镐。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衣衫,与煤灰混合,在脸上、身上划出一道道泥痕。
“这活计,比种地累多了。”李水根喘著粗气,用袖子抹了把脸,结果越抹越黑。
“累是累,……可餉钱实在。”王老栓闷声回应,手下不停,“每月都能拿到……足额的五块钱,一年下来,刨去嚼穀,能剩下不少……比咱在山东……土里刨食,强到天上去了。”
“可俺怕……”李水根挥动手中的铁镐,敲下一大块煤炭,“俺听那些老矿工说,这地底下的东西,说不准。……塌方、漏水、阎王气……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埋了。”
“这世道,干啥没点风险?”王老栓手上停了一下,隨即又挥动铁镐,“就算被埋在矿里,也总比在大明要强得多!至少,俺们现在每天能吃饱饭,冬日里也不再担心受冻,还有现银可以拿。嗯,以后,要是有一个婆姨,生几个娃,就算哪天真的……被埋了,俺也觉得……值了!”
“哦……”李水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要是没登上新华的移民船,那在大明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要么被无休无止的灾荒饿死,要么被作乱的暴民裹挟,最后死於官军的刀下。
在大明,好像只有南方的情形稍稍稳定一点,可以让小民继续苟活下去。
唉,这个世道!
“栓子哥,听说咱们挖的这煤,不光能烧火做饭,还能炼铁,能驱动各种机器转动。那边……”他指了指巷道深处传来规律轰鸣声的方向,“那些铁傢伙,没了咱挖出的煤炭,就得趴窝。这煤炭的需求,好似无穷无尽,让咱们可劲地挖。”
他说的“铁傢伙”,是安装在主要巷道深处的蒸汽抽水机。
隨著矿井越挖越深,地下涌水成了大敌。
正是这些依靠煤矿自身產出煤炭作为燃料的蒸汽机,日夜不停地轰鸣,將地底的积水抽上地面,才保证了开採的进行。
某种意义上,煤炭在消耗自身,然后又挖掘出更多的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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