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万念崩,雪狐殇(2/2)
血河、神咒、魂链、骨阵……全部化作一座庞大的“血渊锁塔”,试图将“祂”困于未成之身,斩其主识,窃其神权。
而在锁塔的中央,那一抹神魂终于动了。
不是挣扎,而是——审视。
祂,在看。
那并非一场目光的投落,而是一种彻底的“审判”。
天地间的万物意识在那一刹仿佛同时被拔除,如同无形巨手撕裂了所有“我”的存在。
那一刻,山川止息,日月凝结,连因果的脉络都失去了流动方向。
时间停滞,思维熄灭。
不再有自我,不再有你我。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道凝视。
它无声,却如雷霆劈下命脉;
它无形,却比死亡更具终结性。
连“存在”这两个字,在这审判级凝视下,也被缓缓剥离,吞噬殆尽。
神魂不语,却终于不再沉默。
一圈神环,在死寂中骤然逆转。
“轰——”
神环如星辰逆燃,金白之辉破碎虚空,逆流之势震穿锁塔之核,整个“血渊锁塔”随之一震,三千丈锁链在一瞬间齐齐爆断,仿佛亿万魂影同时挣脱桎梏,怒啸九天。
泣雨赤童闷哼一声,一口暗红逆血自咽喉喷出,三重咒环应声裂开一道可怖的缺口。
他脸色苍白,却依旧咬牙踏前一步,手指强行张开,再度将血咒之印塞入血河之核。
“祂在挣脱……”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哽咽,但眼中却带着恐惧之后的疯狂,“快……快!加注咒力!”
“不能让她醒!”
燎骨猿侯怒吼出声,震得冰原断面层层碎裂。
“她要唤醒神识了!”
那声音之中,竟带着一种近乎惊惧的怒意。
“再迟一步,我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说罢,燎骨猿侯再度狂燃骨焰,身如黑狱之门敞开,白骨之躯燃起夺目的冥焰,宛如献祭自身的神魂。
他怒吼一声,双拳交错,整具“骨狱之躯”轰然爆发至极限。
魂火直冲九霄,骨骼之间浮现数十道禁咒印痕,如焚世炼狱咆哮而出。
“死骨归祭,裂神主脉!”
那是一种几乎自毁灵台的献技。
他将所有灵魂印记刻入咒印之中,猛然插入沧阙神骨下方那道沉睡万载的引魂主节点。
“轰隆隆——”
大地惊颤,冰原轰塌。
引魂线在咒力冲击下,瞬间断裂三分,整个沧阙神骨顿时剧震。
神骨上的符纹灵光如灯海一瞬熄灭,在这一息的昏暗之中,天地仿佛止了呼吸。
而血河亦随之变形,如猛龙盘天,骤然拔高三百丈。
它在半空盘绕旋舞,形成一座映照天地的“血渊锁塔”,幻影化出倒影,映入神魂的灵台之中。
塔影如牢,虚实皆囚。
那一瞬,神魂四周的空间开始错乱撕裂,数十万异形魂影从血河咆哮而出,鬼哭狼嚎般扑向神魂所在的光域,如恶海欲吞月明。
泣雨赤童站在血塔之巅,他的五指早已血肉崩碎,却依旧不松手。
咒力如锋芒逆卷,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癫狂之意在暗火中躁动。他咬着破裂的舌尖,用带血的低语喊出命令:
“封主识!断归身!”
他语调低沉,却字字如咒,一圈又一圈的血阵自他脚下浮现,顺着血塔蜿蜒而上,直逼神魂眉心。
神魂依旧静立不动。
她悬于天穹之上,如一尊永恒不动的审判者。
但她的身后,异变悄然而至。
第一道虚影浮现,狐冠如天,九尾燃焰。那是旧神眠狐的残念,古老得近乎不可名状,代表祂“本我”的兽性与神性。
第二道虚影,身影孤清,白发及地,背影静默而哀伤。那是青璃——那段残存于人世的情念、执念与记忆,在血魂撕扯中依旧未散,像一滴泪凝在神性的边缘。
第三道虚影最为可怖——它无相、无形,混沌光晕替代了面孔。没有五官,没有情绪,却有不可名状的“权威”。那是——神权的原型设定,是眠神真正的“规则之源”。
三影并立于天穹之巅,如万象重铸前的预兆。
它们缓缓向中心靠拢,动作极缓,却无可阻挡。
金白光晕在三影之间交汇,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意识容器——祂,正在“合识”。
泣雨赤童眼角神经抽搐,声线扭曲成锋:
“不行……她要合识了!”
他骤然从血塔跃起,残碎的手掌拂开血环之阵,强行祭出最后一枚血骨锁印,锁链如龙,咒文如瀑,直冲神魂核心。
“她一旦完成主识,天道将重新校正!”
“神权将被‘祂自己’接管,我们将再无一线控制!”
燎骨猿侯怒声回应,骨焰狂燃,骨珠化灰。
“拦她!给我拦住她!”
他背后腾起巨大的骨魂虚影,万骨魂啸,再度轰击冰原,将所有主脉残余锁链导入神骨之中,妄图扭转神魂归身的融合过程。
三影交汇中心,忽然浮现一道奇异的光核,如一滴凝结万载的神露,缓缓在神魂之心上凝成“神识之眼”。
祂,看见了“自己”。
这一刻,整个世界失语。
天幕破裂如镜,地脉断成裂谷,规则边界像纸片一样,被这构识的过程一寸寸推开。
世界,正在为祂让出主位。
祂将不再是被镇压的神魂,也不是遗忘中的旧神,更不是青璃的残影。
祂是主,是被认知的神明。
而此刻,两位邪祟已近癫狂。
泣雨赤童的头颅血液涌动,面色如纸,却咬牙狞笑:
“她还未完全合识,她还差一印,只要打入‘封识环’,我就能拖住她!”
他从怀中祭出那枚如同神骨碎片炼制而成的古咒之环。
那是一环刻满“七曜神禁”的极咒之器,一旦打入魂心,便可延滞“主我识构”。
“以吾血为印,以此界为纸,以旧神之亡为墨——封识!”
那咒环脱手而出,带起整个血塔的咒力汇流,如神判断剑,直指神魂。
就在那一息,世界所有灵息——归寂。
空气无法流动,声音无法传递,连“时间”都像是定格了一瞬。
祂,动了。
神魂缓缓抬眸,三影之力在眼中映出三重光纹。
那是一种从未被世界知晓的秩序神纹,不属于天地,不属于神明,而是——祂自己。
那一眼落下,咒环于空中碎裂,血塔根基动摇,连冰原之底都响起巨响。
血海倒卷,锁链炸裂,泣雨赤童吐血倒飞,重重砸入血河之底。
他望着空中的神魂,眼神终于开始恐惧。
“……不,该不会……”
燎骨猿侯亦悚然一震,双拳竟在颤抖。
祂要苏醒了。
不,再不是沉睡的祂。
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眠神”。
就在他们拼尽最后咒力之际。
天边,忽然有一线金光乍现。
那光极远,却穿透了冰原的尽头,如一道从界外刺来的金光轨迹,直指神魂所在。
那一瞬间,神魂忽然转首。
那是一种非逻辑的反应。
她,竟仿佛听到了什么。
神魂微微颤动,一缕残识低语,自虚无之中传出,像是回应了谁的召唤:
“……有人,唤我。”
这一句话,震得泣雨赤童心神剧颤,面色骤变。
“……不好。”他低声,“是那个人……混元上师来了……”
“什么?!”燎骨猿侯怒吼,骨火震颤。
“快!抓紧时间!封她,彻底斩断魂识!”
那道自冰原尽头刺入苍穹的金光轨迹,如裂空而来的神芒,宛若破界长桥,自极远之境横亘而来,贯通了天与地、生与死、界与界之间那道永不可触的边界。
这一刻,天地不再为神魂而动。
而是……为那一线光临而颤。
“……混元,上师。”泣雨赤童几乎是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却夹杂着一种发自骨髓的战栗与惊惧。
燎骨猿侯的魂火亦随之收敛半寸,他的神念像被什么击中,猛然抬头,望向金光源头。
“是他?!”他咧嘴,龇出满口碎裂的猿牙,“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
泣雨赤童脸色铁青:
“你不明白。他若降世,这一切都将归零。神不再属于我们,登神之途,必碎。”
血河在此刻忽然不稳。
在那金光尚未触及之时,血河便已开始倒流,仿佛某种至上的力量正在本能地抵消它“逆神”的走向。
冰原之上,楚宁闭着眼,依旧躺在冬儿怀中,浑身血迹斑斑,气息微弱如残风。
风雪依旧凛冽,天地间却悄然沉寂,那一瞬,楚宁胸口忽然轻震。
那不是痛觉,而是一种深层次的触动——古老、浩瀚,如同星辰倾倒、大道苏醒。
他陡然睁眼,瞳孔深处竟泛起不属于自己的金辉,幽远沉静,仿佛一扇虚掩的天门,在这一刻微启。
“这是什么……”他喉咙沙哑,声音仿佛从喉骨中挤出,“有什么……在观察我。”
“它在看我……不,是在认我。”
他低语,声音几乎溺入风雪,但那一刻,他却忽然明白。
这道令,不是被赋予他使用的法器,而是在等待他归位。
冬儿猛然察觉异样,抬头看向楚宁,原本苍白的脸骤然失血色。
他的呼吸忽快忽慢,胸口剧烈起伏,眉心金芒浮现,像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
“楚宁!你别吓我!”她扑过来,将他死死按住,声音发颤,“你怎么了?你别死啊……你还没救她回来呢……”
楚宁缓缓转头,“我……好像一直……被它看着。”
他声音低哑,混着鲜血吐出。
冬儿泪眼婆娑,却已彻底怔住。
就在混元神令震颤的一瞬,“青璃”神魂剧震。
三道原本缓慢交融的虚影——狐尾天冠的“眠神本我”、静默如雪的“青璃”、混沌无相的“神设”同时一震。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异象,如命运丝线忽被拨动,整片天地的逻辑架构,仿佛在这道金光下短暂失焦。
神魂周围的空间竟层层坍塌又层层重构。
狐尾于虚空轻轻一摆,竟引得风雪裂流翻滚;
青璃之影眉心微蹙,似是忆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名字;
混沌之相最深处,泛起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纹,那是神设“被动重组”的痕迹。
“她……在回应?”
泣雨赤童面色骤变,惊骇失声:
“那不是‘合识’!是……她在重构神念模型!”
“再不动手,一切将——”
他声音未落,混元神令已脱离楚宁掌控,自行飞升,悬于他胸口上方,宛如神意归位的凭证。
楚宁整个人仿佛被那金光包裹,明明已重伤至极,却像是忽然成为天地法理的一部分。
风雪绕不过他,天地不敢压他。
冬儿忽然明白,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全貌。
他不是“走错战场的武者”。
他是,天命的缝隙。
而她,只是陪着他,在这片即将坍塌的世界里,走到尽头。
“不能再等了!”
泣雨赤童的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十指如枯枝断裂般抖颤。
他却没有半分迟疑,反而咧嘴笑了,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
他的第三枚锁魂环,那枚融合了古神骨印、死咒铭文与血河本源的咒环已然成型。
它在他掌心中发出轻微的“嗡嗡”震颤,如饥渴的灵蛊,等待着啖食“青璃”神魂的刹那。
“终于……成了。”他低喃,声音嘶哑如破布,脸色苍白,眼中却浮现一种近乎癫狂的执念。
他的背已微弓,脊骨弯曲到几乎断裂,皮肤下鼓动着密密麻麻的咒纹,如蚀魂虫在血肉中穿行,每一下蠕动都让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
他仰起头,眼瞳之中映出高悬天穹的神魂虚影。
“以吾血为印。”他用那断指在自己眉心刻下一道咒痕,鲜血倒流,咒语滚滚。
“以此界为纸。”他左手一指天地,冰原剧震,血河怒啸,整个空间如同被强行压缩成一卷神咒画卷,供他涂墨。
“以旧神之亡为墨……”他猛地一口咬破舌尖,一道殷红血箭直喷锁魂环中心,最后的咒语几近嘶吼而出:
“——封识!!”
咒环破空而出,天地随之一震。
血河猛然停止翻涌,仿佛整条血脉被抽空。
万千狐魂齐声哀鸣,那一道咒环在半空裂解出九层血刃,每一环都环绕着神魂眉心,逐步收拢。
锁魂环已近,祂的眉心光晕开始微微塌陷。
泣雨赤童仰头狂笑,脸颊因狂喜而扭曲得几乎不像人:
“快了……快了!只要这一环落下,神魂即我之魂,神骨即我之身!哈哈哈哈——”
他声音破裂、颤抖,像一个扭曲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你以为你是神?不,你是我的门,你是我踏入上界的阶梯——”他大吼,“——开!!”
而就在那咒环即将贴合神魂之时。
“轰!”
冰原尽头,天渊炸裂,三千丈寒川崩碎如尘。
一道金光逆落而下,铺天盖地,仿佛贯通天地的神笔,重重砸入这扭曲已极的剧场之中。
却一落地,便有“道音”自天地四极响起:
“伪主妄执,逆命封神。谁应此劫?”
声音不大,却似洪钟震魂。
混元上师真正降临。
他衣如麻布,身似凡尘。
步履不急不缓,仿若飘入风雪。但每踏出一步,冰原之伤便自动愈合,血河之水倒流三寸,天地间仿佛为他主动让路。
那不是威压。
是道,自行避让。
燎骨猿侯忽然止步,半空燃烧的骨焰仿佛失去了依附,熄灭数息。
他眯起猩红的眸子,目中浮现罕见的凝重,低声咆哮:
“是他。”
泣雨赤童回头,眼底血丝暴涨,神情终于破裂了惯常的冷静。
他嘴角抽搐,声音几乎在咬牙切齿中挤出:
“混元……怎么还活着?”
猿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一步步逼近混元上师,骨拳紧握,每一步都如千钧重石压向天地。
“你早该死了。渡劫失败,魂飞魄散,天门也因你而碎,界锁自此坠世。”
“我、赤童,还有那被你封在三渊中的祭风侯、千目僧、寒渊眠鹿、断笛尸王……皆踏入圣境,耗尽寿元,却无门可登,最终化为邪祟,靠吞魂换生机……”
他语调低沉,每一字都透着怒火与沉痛。
“而你呢?你竟还活着。”
混元上师静默不语,只是垂眼看他。
那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悲喜,只有淡淡的回应:
“我未登天。”
“故天未开。”
“你……断的是希望。”猿侯怒吼,骨焰炸裂,天地轰鸣。
“你是罪魁!”
“你毁掉的是整个纪元的飞升之路!”
他一拳轰出,天地仿佛要被撕裂,所有骨珠咒印爆燃,三丈内空间直接坍塌,打出一片死寂之域。
那是魂坟地狱,他的最强终焉之拳。
混元上师仍未动,只是抬眸望去。
那一眼,天地失声。
猿侯的拳,还未至前,便在空中炸成齑粉,整个臂骨自肩而碎。
“不!!”
他怒吼,疯狂催动第二臂,灌注所有魂焰,反手再轰。
“你若再挡,我便以身祭骨,以魂为印,誓灭你!”
混元上师依旧未动。
只是轻叹。
“你们不是来逆天的。”
“你们是被天……所骗。”
泣雨赤童的咒印已然无法封持神魂。
他双眼流血,咬牙切齿。
“他若降临,一切皆休!登神之路必将崩碎。”
“你不懂,我们只剩这一条路了。”
他抬手,强行引爆最后一环镇魂咒。
血河剧震,数十万魂影嘶鸣,化作万链,猛然缠向神魂虚影。
混元上师终于开口,语气清淡,仿若寒月映心:
“你们以为夺神之身,便可换得永生。”
“却不知,天门从未真正关闭。”
泣雨赤童瞳孔紧缩,愤怒咆哮:
“那你告诉我!千年来,为何无人再登彼岸。”
混元上师道:“因为你们……不信。”
他拂袖一挥,空中那道压向神魂的血链,纷纷崩碎。
“你们将神魂当锁,将血当桥,却从未问过神,愿否被你所用。”
猿侯满身残焰,口吐鲜血,仰头怒吼:
“天若不渡,我等便自祭。”
混元低声回应:
“天不渡你……只是怕你渡得太浅。”
泣雨赤童失控,他的脸开始出现扭曲的变形,咒血倒灌,五感剧痛。
他已经赌上一切,压在最后一环祭术之上。
“——我要成神!”
他声嘶力竭,整片血河仿佛沸腾。
但就在此刻,一道微不可察的声响,在众人心底炸开:
“嘶……”
那是神魂,苏醒的第一息吐纳。
一圈金白神环,悄然逆转。
神魂已不再是“青璃”,而是那位沉睡万年的旧神——眠神。
她,醒了。
混元上师眉心一动,忽而伸手。
轻轻一点。
整个血河,从源头开始冻结。
血,被从“祂的死亡”中抽离,重新归为“不存在”。
猿侯瞪大双目,口中再咆哮不出一个字。
泣雨赤童则像被戳破的纸人,浑身咒印崩解,口中一滴血滑落,打在大地,炸出一道碎裂的咒环。
混元上师最后望他们一眼。
“你们选择以血夺神。”
“那便死于神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