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爸临(2/2)
周敬安叹声道,“一路走过好几个学宫,都是浪得虚名之辈,在这沧澜学宫,终见璞玉。
不过即便如此,也难弥补大夏文脉将绝,后续无人的残酷现状。”
“休要胡言!”
魏范大怒,“大周乃圣人亲传弟子,立下之国,与我大夏本为一脉。
周道友如此狂言,非一国使者之礼。”
“实力不济,做的不好,还不兴说么?”
柳成礼冷哼道,“我们一路看过三个学宫,所遇都是些浮名浪子,也就这位许小友还有些模样。
当然,悲秋客也要算一位的,只是无缘得见。
旁的话就不说了,道蕴神祇我们肯定是要接回去的,你们看着办吧。”
“休要胡言。”
“万万不可。”
顾怀素、沈抱石也加入战团。
眼见双方便要吵起来,苏宁轻轻咳嗽一声,“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议,诸君且先歇息吧。”
他明明年纪最轻,却颇有威仪,一番话罢,却无人反驳。
众人散去,魏范独留薛向说话。
凉亭灯火将熄,风声拂过,亭外湖水一圈圈漾开微波。
薛向转身,向魏范一揖,道:“老师,学生想请教学分一事。若要尽早观想文道碑,尽快弄到高额学分是关键。”
魏范眉头一挑,缓缓捋须,“你要这次就观想文道碑?时间太仓促了吧。我原以为,你的目标是三年后,怎的急成这样么?”
薛向沉声道,“时间不等人啊。”
魏范点头,“若换作他人,我必以为妄谈。
但若是你,倒也未必不可能。
你需要我做什么?”
魏范对薛向的底细门清。
在绥阳镇时,薛向曾捏碎掌印印鉴碎片,引得文脉天道低垂,灭掉地巫。
郡试时,越过一众世家子弟,勇夺魁首。
二度试炼时,这人再度夺魁,便进到魔障之地,尔后平安返回。
这样的人物,魏范用对普通郡生的眼光来看待,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薛向道,“任务繁多,学生资讯有限,想请老师帮忙把关筛选一二。”
魏范点头,“此事不难,我会放在心上。”
薛向谢过后,两人话题转到大周来的三人身上。
魏范道,“他们来,是想迎回道蕴神祇的,这几日便在各个学宫游走,不知是考察,还是刺探情报。”
“道蕴神祇?这不是我们大夏国的神祇么?”
薛向吃了一惊,他当然知道道蕴神祇。
传说此人是周国人,大名陈道蕴,八百年前游历大夏神国,所过之处,扶弱锄强,救护苍生,终至身死。
百姓感念其德,便以金箔塑像,久而久之,祭祀不绝,如今已成一方金身神祇。
此金身香火极旺,也颇显灵验。
道蕴神祇在大夏国被祭祀几百年了,普通百姓哪里会管陈道蕴是哪里人,只知道是自己信的神仙。
魏范点头道,“说的正是。奈何大周和咱们体制不一样,大周皇帝严控舆论,紧抓君权。
他们几年前新成立一个殿级衙门真理殿,专门负责管理周国内的舆论。
真理殿近期有一项主要工作,便是激发爱国情绪,盘点国中英雄,不知道怎么就盘点到了陈道蕴。
大周真理殿正猛推陈道蕴,他们国中舆论一起来,便想迎回道蕴金身。”
薛向皱眉,“他们想迎回就迎回?敢厚着脸皮来,应该有所倚仗吧?”
魏范点点头,“我国在西北对妖族用兵,说是开边西北,那不过是对老百姓的说辞。
实际上,消耗国帑巨大,但战果一般。
这个时候,很需要大周国帮忙分担战线上的压力。
大周这个时候,提出要迎回道蕴神祇,中枢根本不敢明着反对,又无法面对国中祭祀道蕴神祇的百姓,真是进退两难。
哎,此事你不必操心,且去准备吧,我会帮你挑出几个适合你的任务,你再从中择取。”
薛向谢过魏范,拱手告辞。
凉风正紧,夜色如水。
薛向出得魏宅,天际一弯新月高悬,清辉洒落,石阶与湖面皆泛起寒光。
一人伫立月下,白衣胜雪,面庞清绝,正是苏宁。
他似早在此等候。
便见他目光清冷,语声淡淡:“适才许兄所补的那阙词,我回味良久,越品越有滋味。
许兄这样的大才,辱没于地方学宫,实在太可惜了。
我大周同样文事极盛,许兄若愿去,我保许兄入国子监。”
薛向微微一拱手,道:“苏兄厚意,我心领了。
我在此间牵挂甚多,暂时还离不开。
将来,若有可能,没准真去苏兄地头上走上一圈,只盼着那时候,苏兄的话还作数。”
苏宁面如冷雕,郑重道,“我极少对人许诺,只要许诺,便不反悔。”
他话音未落,石阶尽头忽传脚步声,旋即一群人蜂拥而至,将二人团团围住。
火把摇曳,光影骤乱。
为首一人,身着风纪队服,腰佩长刀,正是风纪队队长陈敬亭,便见他一指薛向,厉声喝道:“大胆许易,六天前,你于东城柳巷嫖宿。
证据确凿,违背学宫律令,罪当开除学籍。
来人,给我拿下!”
他喝声方落,一脸狠厉的潘索和岳白,便疯狂扑出。
二人才至近前,薛向便先动了。
啪,啪,两声脆响,两人立时被抽得又化作滚地葫芦,哀嚎不绝。
“大胆!”
陈敬亭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学宫这些年,擒拿不知多少官人。
只要亮出学宫执法队的身份,便是再凶恶之人,也得胆寒。
毕竟,学宫掌管着儒生的学籍,随时可追毁之。
一旦儒生没了学籍,半生功业可就都没了。
似薛向这般,胆敢反抗,甚至动手的,绝无仅有。
“嚷嚷什么,这还在我家门前呢。”
魏范阔步行出,冷声喝叱。
陈敬亭赶忙上前,拱手行礼,“见过魏老,是这么回事儿……”
他添油加醋将薛向嫖宿之事说了。
魏范冷声道,“可有证据?”
陈敬亭轻轻击掌,便有数名打扮妖冶的烟女子被推了出来,立时,浓重的廉价脂粉气袭来。
“你们过来,说说当日情形。”
陈敬亭招手。
魏范厌恶地摆手,“行了,不必问了。”
陈敬亭心中一喜。
魏范可是沧澜学宫最顶尖的大人物之一,便是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也得赔小心说话的大人物。
他若说不问了,此事便板上钉钉了。
“来啊,将许易拿下。”
陈敬亭一挥手,潘索和岳白再度扑上。
潘索、岳白二人早恨毒了薛向,这回有魏长老撑腰,他们根本不担心薛向还敢还手。
几乎陈敬亭话音方落,二人便再度咆哮着扑上去。
才至近前,薛向的巴掌又扬了起来。
啪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后,两人又葫芦化了,这回被暴击的实在爬不起来了,倒在地上直哼哼。
“疯了,疯了……”
陈敬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薛向喝道,“找死也没你这样找的,当着魏老的面,你是作死啊你……”
他喝叱半晌,却不见魏范表态,立时猜到,魏老必也是被气蒙了。
他冲魏范拱手一礼,声音激昂如裂帛,“魏老,您都看见了吧,您在,他都敢行凶,您不在,他该是何等凶恶面目。”
喝罢,他指着薛向怒吼,“等着吧,等着吧,学宫虽不判人极刑,但你完了……”
“嚷嚷什么!”
魏范仿佛才睡醒一般,“大晚上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陈敬亭一呆,这,这是在说我?
魏老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是他,是他先嫖宿,后殴打风纪队成员。”
陈敬亭勉强平复情绪,高声提醒道。
“我有眼睛。”
魏范冷哼道,“许易嫖宿?胡言乱语,当时我跟他在一起。”
陈敬亭愣住,满脸难以置信:“您……您和许易在一起?
您,您怕不还知道他何时嫖宿吧?就是六天前,我记得您那时候在剑南出公差呀?”
魏范斜睨他,“出公差,就不能临时回返?我回返要跟你打招呼?
这么说吧,你说许易何时嫖宿,老夫就何时与他同在一处。
怎的,老夫的话你不信?”
火光映照下,陈敬亭脸色青白交错,几乎要疯。
他还头一次见人作证能做到这种霸道地步,这是何等癫狂啊!
苏宁漂亮的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他当然不信能做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家伙,会看上那些庸脂俗粉。
对方摆明了诬陷,甚至不肯叫来几个姿色上佳的姑娘做配合。
而魏范就更过分了,直接上演一出“谁的下限有我低?”。
在苏宁眼中,魏范一直是个老学究形象。
可当他说出那句“许易何时嫖宿,他就何时与许易在一起时”,他竟觉得这老先生还有几分天真、童趣。
陈敬亭又气又怕,脑袋几乎宕机。
吓坏的潘索、岳白二人,也止住了哼哼声。
就在这时,魏范忽然抬手,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我也是,和你等货色废什么话。”
随即喝令仆从:“去,把风纪院的孙常山请来!”
仆人领命而去。
片刻后,一名须发斑白的儒者疾步而来,正是风纪院院尊——孙常山。
“魏老,出了何事?”
孙常山抱拳行礼,额上汗水未干,人还未立定,一双眼睛便死死锁定陈敬亭,恨不能将他活撕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陈敬亭领了人来飞来峰。
当他得知陈敬亭还冲撞了魏老,活吞了陈敬亭的心思都有。
连他平日想见魏老一面都难,姓陈的竟然敢得罪魏老,若让魏老对他孙某人也有了不好看法,这以后还哪里去寻前途?
魏范手一指潘索、岳白,声音冷厉:“那两个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抓起来,好好审,审完了,打发去西北矿场,干上十年苦役!”
说罢,他又一指陈敬亭,“还有这小子,面目可憎,心术不正,直接押去幽狱,好生拷问!”
“冤,冤枉啊……”
陈敬亭瘫倒在地,高声喊冤。
他觉得这世界糟糕透了,强权怎么可以三言两语就冤枉一位良善。
便连自己冤枉人时,还要炮制些证据,怎么换到魏老,就是如此的不讲规矩,连假证据都不构陷,直接定罪。
“诺。”
孙常山躬身领命,随即大手一挥,他带来的风纪院的人马一拥而上,顷刻间将陈敬亭、潘索、岳白三人拿下。
三人还待喊冤,便被劈头盖脸地耳光抽得失声。
几位妓女也吓坏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口中喊着“饶命”。
魏范看向薛向,薛向挥手洒出一些灵丝,便请魏范的仆人送这些妓女离开。
魏范微微颔首,晃身消失不见。
片刻后,人声鼎沸的青坪上,就剩了薛向和苏宁两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