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史可法的牛刀小试(1/2)
第149章 史可法的牛刀小试
一杯薄酒下肚,众人将酒杯轻轻放下,酒意未酣,气氛却已是微醺。
“好!好!好!”
张名振猛地一拍手掌,声若洪钟,打破了宁静。
“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经世雄文!”
他眼中放光,仿佛亲眼见证了那场皇极殿上的风雷激荡。
坐在他对面的张溥温和一笑,接过了话头。
“不错。仅凭区区史料,外加对京师稳婆、棺材铺的查调,便能推演出华夏两千年王朝治乱的循环根本。”
“如此见微知著、以管窥豹的手段,这‘经世五子’,确实不凡。”
他言语间满是赞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哼,不凡?”
一声冷笑插了进来,正是心直口快的张采。
他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思路分明是陛下给的,他们五人不过是奉旨办事,将陛下的构想做出来罢了。如何就能被捧为‘经世五子’?我看是名不副实。”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此言非也。”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史可法。
他此时不过二十五岁,身材虽然短小精悍,面庞黝黑,却自有一股坚毅形色。
史可法乃是河南人,因祖上受封锦衣卫百户,入了锦衣卫籍,故而乡试是在顺天府。
他可以说是全程见证了新君登基后,在京城掀起风浪的完整过程。
他拱了拱手,缓缓说道:“他们五人,也不算全然是捡了便宜。”
“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日讲之时,陛下曾问‘孔子何以取仁’。”
“在场诸公,皆以理学、心学大谈微言大义,看似引经据典,实则不过是借题发挥,做自家门户之见罢了。”
“唯有那三人,能超脱理、心的窠臼,真正部分答了陛下之问,是故才入了陛下的青眼。”
“单凭这份见识与魄力,便非寻常人可比。”
夏允彝听得心驰神往,急切地追问道:“那这三位的策论,可有流传出来?我等也想拜读一番。”
史可法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没有。陛下亲自下令,将此三人的所上策论,尽数焚毁了。”
“什么?”众人皆惊。
史可法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
“陛下只说,‘小儿辈年轻气盛,道理未通,但心是好的。为免徒惹是非,还是先将文章毁去。待他们经历世事,再来阐发自己的道理也不迟’。”
亭中一时无言。
夏允彝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感佩之色:“陛下关怀臣子之心,竟至于此……可谓仁厚。”
众人心中皆是一热,不约而同朝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齐声道:“陛下仁厚。”
短暂的沉默后,蒋灿又追问道:“那英国公之子张之极,和前锦衣卫指挥使之子骆养性呢?这二位,一位是勋贵,一位是大汉将军,为何也能参与这场查调?”
这个问题,史可法便答不上了。
这时,李若链倒开了口。他作为京师地头蛇,虽然也是刚刚回京,但消息却远比这些外地来的士子灵通。
“此事,我倒从一些本地朋友那里,知道一二。”
他放下酒杯,说道:“这张之极与骆养性二人,也并非凭空入选。”
“他们各自上了两篇公文,分别是《京师赌博疏》和《京师盗贼疏》。”
“这两篇公文,虽未在京师新政第一期中施行,但其中查调之详实,论证之严谨,也算是上乘的经世之文。”
“只是,这两篇文章传抄甚少,远不如薛国观的《修路疏》那般人尽皆知罢了。”
“不过我兄长在翰林院中,侥幸有抄得一份,我也读过,下次聚会我带来与各位共赏。”
听到这里,张采已是窘迫之极。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郑重地拱了拱手。
“是我浅薄了。竟以此片面之言,妄论他人,此乃我之过也。”
他认错极快,神态坦然,众人见状,非但没有笑他,反而更添了几分敬重。
一场小小的争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交换着各自零碎的情报,将新君登基以来的种种举措,互相盘了一遍。
从第一次日讲的“孔子为何取仁”,到第二次日讲的“大明之问题为何”,再到这一次的“华夏两千年治乱循环”,一条清晰的脉络,渐渐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位年少的君王,哪里心中有惑方才发问?
分明一开始心中便藏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如今的每一步,不过是将他胸中的丘壑,一步步引导、展现给天下人看罢了。
蒋灿是刚刚入京,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完整的脉络,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圣人谋国,如善弈者,落子无声,然则风雷已动。”
诸人听得此言,纷纷点头,干脆将会议章程抛之脑后,纷纷拿起酒杯,又共同浮了一白。
张溥始终不动声色地听着,举着酒杯相应,目光却在每个人的脸上流转。
差不多了,再聊就偏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诸位,闲谈暂止,我们还是按章程来吧。”
“按陛下所言,欲答时代之问,必先澄清时代之问。对于这‘人地之问’,诸位可有见解?”
此言一出,亭中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激动、思索、跃跃欲试。
片刻之后,史可法当先站起,对着众人一拱手。
“这第一杯酒,便由我来领下吧!”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展示给众人。
书页已有些卷边,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皇明贡举考》。
众人顿时一阵疑惑。
这本书,在场的举子们来说,几乎是人手一册。
可它和“人地之问”又有什么关系?
书中记载的,不过是科举的制度源流、历代进士的名录,以及历届会试的参考人数……
等等?!
会试人数?!
几个反应快的人,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只有张名振和李若链这两位武举出身的,对此书不熟,还是一脸茫然。
史可法见状,哈哈一笑。
他展开书本,从夹页中抽出一张迭得方方正正的宣纸,而后“哗”地一下,在石桌上展开。
“诸君,请过来一看!”
那是一副这几日之中,诸生之间互相传抄的“折线图”。
此图虽然新奇,但原理简单,几乎一说就会,但自制的折线图倒是他们第一次看到。
横轴是“科次年份”,纵轴是“会试人数”,一条曲折的墨线,清晰地勾勒出了大明立国两百余年来,会试参与人数的缓慢变化。
这正是史可法所作的——《大明会试应试人数趋势图》!
张采第一个看完了全图,但他眉头一皱,立刻提出了疑问。
“不对。宪之兄,你这趋势,与陛下推演的人口增长并不完全一致。”
“按陛下的说法,开国至今,人口至少增长三倍,尤其越往后,增长越快。”
“可你这图上……开国初始增长极快,但到了中后期,增长反而平缓了。”
张溥却摇了摇头,说道开口:
“这个数据没错。”
“因为历年乡试的录取名额,皆有定额,它并非与人口增长完全同步!”
“国朝初时,战乱刚定,人心未附,是故应试人数增长较快。”
“但……但此定额,确实是慢慢增长的!过往未曾注意,如今看来……”
他抬头看向众人,语气竟也压不住那丝热切:
“这定额似乎与人口增长速度……并不相符!”
夏允彝兴奋地一拍手掌,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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