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天宝商会（2/2）

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无论是圣女李妙真，还是方丹师背后的世家，都是不能轻视的存在。尤其是方丹师一一与自己颇有交情，此人表面亲和，背后却牵扯到庞大世族，未来不知会引出怎样的风波。

灯火摇曳，李沐川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玉简，久久没有移开。琉璃圣宗与方氏世家，两个名字此刻交织在心头，仿佛隱隱预示著未来道路上的无数波澜。

从百闻阁出来时，暮色已临，青阳仙城的主街却愈发热闹。夜明珠在楼檐下次第亮起，將攒动的人潮映得明明灭灭。街角的茶肆传来琴声，流连其间的修士时而驻足，时而低语，谈的多是近日坊间新近流转的消息。李沐川把袖中几枚情报玉简按得妥帖，步伐不急不缓。他知道，在云国这样的地方，信息往往比灵石更值钱，关键在於挑拣和取捨。今日在百闻阁，他刻意没有露出太多购买慾，只取最要紧的几份，高阶与中阶的比例点到即止，既满足眼下判断局势之需，也避免引人揣测他的家底。临別前掌柜多送的一道玉简，他也没有客套推辞，拱手成礼，便是给对方留了一点面子，也给目己留了一条后路。

沿著主街向內城走，天宝商会的牌匾很远便能看到。九层高阁如同一方自立的小城，朱瓦与青石对比鲜明，角脊上金色的走兽在灯下泛著温润光泽。大门前两根嵌有灵纹的青铜柱直入檐底，柱身纹路与地面折线阵纹暗暗呼应，站在门外便能感到一层极薄的灵力波动从足底渡过，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在悄无声息地筛检来往的气息。门內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来的人都知道这地方不宜喧譁，连脚步声都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天宝商会在青阳仙城的地位，不止於一个买卖场所。李沐川从玉简里读过它的来歷。五百年前，有一位被称为瑾台居士的商贾在南境起家，以跨域走货起步，先做灵材换丹药，再以丹药换法符，靠著精確时机与稳定信誉一点点堆砌出了早期的根基。后来居士坐化前將產业託付给三名弟子，天宝之名始定。其后歷经数任掌舵者，商会由南至北、由东入西，分行遍布云国腹地与边睡州郡，凡是修真交通的要衝几乎都有他们的据点。商会最重两件事，一是信誉，二是风声。信誉保证了大宗交易可以放心託付，风声保证了在风雨將至之前有时间调头转身。也因此，天宝商会背后与数家大宗门、几大道庭、皇室採办司都维繫著若即若离的关係网。一旦有人刻意追溯，便会发现每一条线的尽头都有余地，难以被一手捏住。

踏入大门，厅堂开阔，穹顶以百玉铺就，镶嵌的夜明珠並不刺目，却让四周的光线落得均匀。

正中的引导台上有三位青衣执事分流接待，台后玉壁投影著今日的重点寄售与预告，光幕滚动展示，丹匣、矿脉原石、灵兽幼体、秘境入场令等目不暇接。两侧廊道分別通往评估室与贵宾室，地面暗纹时起时伏，显然有隔音与屏蔽神识的阵法保持私密。

李沐川並未直接暴露来意，而是按部就班在引导台报上身份標记。青衣执事名为顾雾，眉眼沉静，问话简洁，既不卑不亢也不显冷淡。核验过他的腰牌与临时通行令后，对方侧身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上了二层，入一间名为青霜的评估室。推门而入，室內陈设极简，中央一张半人高的白玉案几，四角各嵌一枚五行元石，周围摆著三件用来辅助鑑定的小器物，一件测息尺，一件灵鳞镜，还有一件缩纹盘。墙面一排嵌柜，封著各类標准样本与价目参考。

“道友若是寄卖活体灵物，需要先过评估，隨后给出两套方案。一套是直接寄卖，按品级取商会指导价上下浮动。另一套是入当月拍卖，按成交价扣取佣金。佣金隨成交区间不同略有差別，价高者比例稍低，以示鼓励。”顾雾言简意，语气带著商会惯有的稳妥。

李沐川点头，没有绕弯，翻手取出驭兽袋。灵力注入，袋口一漾，清水如窗纱般舒展开来，一条三阶上品的金纹鲤首先现形，鱼鳞层层叠叠，泛著类似玄金的明暗流转，尾鰭一摆，周遭灵气便向內微聚，像是一缕温顺的漩涡。紧接著，又唤出两尾上品灵鱼，一条青玉鲤，一条银鰭。三条鱼入阵，白玉案几边缘的五行元石隨之亮起极浅的光，案面细密灵纹隨呼吸频率同步起伏，显见案几与室內阵势能感应活体灵物的状態。

顾雾先以测息尺掠过三条灵鱼的脊线，尺身刻痕比照三段参考刻度，隨后又以灵鳞镜查看鳞片排列与灵纹生长的方向与密度。每观察一处，缩纹盘边的光点便会对应跳动一下，將检测数据记录在盘內的晶片上。整个过程没有多余言辞，效率颇高。许久，他收了器，抬眼看向李沐川，神情里已无方才的平静，多了几分正视。

“三阶上品无疑。且这金纹鲤的鳞列极整，脊线灵窍开合顺畅，若以丹道之法取其精髓，可替代部分金性矿物用於淬体或入阵，成丹时可稳一线火候。这条青玉鲤的木性很纯，適合作为养元、

温补、延缓灵根疲劳的辅材。银鰭水性偏寒而不滯，炼入某些清灵类丹方可以压住杂火。”他指尖微抬，略顿一息，“若道友手中数量稳定，天宝商会愿意长期收购。只是有一点需要提前讲清，活体灵物寄卖，在城內流通有专门的税与检，手续略繁琐，时限较长。若转为出成套的加工品，手续会快不少。”

李沐川已经想过这一层。他初到青阳仙城，不打算把底牌一次性亮得太多，先以少量试水，既检验商会的节奏，也给自己留出迴旋。

便淡淡道：“在下目前也就只有这三条。”言语间没有解释任何缘由，留白恰到好处。

顾雾在签完契约、確认押运之后，面上仍旧维持著商会执事惯有的沉稳神色，但心底却早已翻起波澜。

三阶上品灵鱼。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久久迴荡。青阳仙城的天宝商会日常流通的灵物数量庞大，三阶灵兽、稀有矿材、甚至四阶灵材都偶有出现，但像这种品相完好、灵气纯粹的三阶上品灵鱼，却绝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要知道，灵鱼不同於死物。它们对环境要求极高，繁衍与饲养的难度远超一般灵兽。哪怕是普通的三阶灵鱼，在越国与云国交界之地也属珍稀，更湟论“上品”二字。单看这三条灵鱼的状態鳞片明亮，灵息稳定，没有半点应激或驯化失败的跡象，就足以说明出自一位极其熟练的灵渔师之手。

顾雾心中暗暗断定：眼前的这位年轻修土，必然是一位高阶灵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