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夜禁弛放,通商博弈(1/2)
第402章 夜禁弛放,通商博弈
时间到了天启二年正月初八。
此刻。
春节气息尚未离去。
然而,北京城却又再次热闹起来了。
无他。
元宵节到了。
明朝元宵节并非仅正月十五一天。
从正月初八“上灯”起,到正月十八“落灯”止,整整十天的时间,京城都会沉浸在灯影与欢笑声中。
更别说皇城根下的北京,早在正月初五,就有商户开始“预热”。
扎灯彩的匠人在门前支起木架,彩纸剪的“年年有余”“子孙满堂”挂满了巷口。
卖元宵的铺子提前熬起了浆,甜香飘出半条街。
连孩子们都攥着长辈给的铜板,围着玩具摊挑选小灯笼,盼着入夜后的热闹。
到了如今的初八,更是热闹。
“哐!哐!”
午时刚过。
五城兵马司的铜锣声在街面上响起,两名身着青色号服的兵卒走在前面,高声吆喝:
“奉陛下旨意,上元节放夜,自今日起,弛夜禁十日!街坊邻里可自在赏灯,勿需拘着宵禁规矩!”
这声吆喝,让原本就热闹的街市瞬间沸腾起来。
要知道,按《大明律》规定,京城每日“一更三点”过后,城门、街巷的栅栏就得关闭。
百姓若无故外出,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按“夜犯禁卫”治罪,就算是就医、奔丧,也得提前去官府领“夜行牌”,半点不敢马虎。
可元宵节的“放夜”,却是朝廷特批的“例外”。
不仅取消宵禁,连五城兵马司的巡夜兵卒,都只负责维持秩序,不许随意搅扰百姓的兴致。
正如老北京人常说的:“上元夜,兵马司不拿人,只护着热闹。”
刚到黄昏,街面上的灯笼便一盏盏亮了起来。
油纸糊的圆灯笼、纱绢做的宫灯、竹骨扎的走马灯,从街首挂到街尾,红的、黄的、绿的,映得残雪都染上了暖色。
最先热闹起来的是街角的空场,一群光着膀子的壮汉,裹着红绸腰带,举着十几米长的龙灯,随着锣鼓声舞动起来。
龙头上的宝珠闪着光,龙身的鳞片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壮汉们脚步整齐,时而盘旋,时而腾跃,引得围观的百姓阵阵喝彩。
不远处,另一处空场上,踩高跷的艺人正缓缓走来。
他们足踩三尺高的木跷,有的扮成红脸的关羽,绿袍长髯,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
有的扮成穆桂英,粉裙铠甲,腰间挂着宝剑,神态飒爽。
还有的扮成丑角,脸上画着油彩,时不时做个鬼脸,引得人群一阵哄笑。
杂耍艺人的摊子前,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吞火的艺人拿起烧红的木炭,塞进嘴里,再张口时,吐出一串火星,吓得围观人群后退半步,随即又爆发出掌声。
耍刀的艺人双手各持三把钢刀,抛向空中,钢刀在空中划出寒光,却总能稳稳接住,没有半分差错。
顶碗的艺人头顶一摞青瓷碗,随着音乐扭动腰肢,碗却纹丝不动,最后还单手举起一张桌子,引得人群中“啧啧”称奇。
当然,要说元宵与其他时候最不同的,则是有许多妙龄女子出来赏灯,猜灯谜。
平日里,她们受“男女授受不亲”的约束,除了走亲访友,很少出门,更别说夜间在外游荡。
可元宵节的“放夜”,却给了她们难得的自由。
穿着崭新的袄裙,披着绣着纹的披风,有的挽着母亲的胳膊,有的跟着兄长,手里提着小巧的灯笼,或是在灯谜摊前驻足,或是在小吃摊前挑选零食。
还有些年轻女子,会悄悄准备一方绣着纹的帕子,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便趁人不注意,将帕子丢过去。
若是男子有意,便会拾起帕子,上前搭话。
若是无意,便会将帕子放回原处,彼此也不尴尬。
这“丢帕子”的习俗,成了元宵节里最浪漫的风景,也让平日里沉闷的京城,多了几分柔情。
可以说,元宵节是大明百姓最放松的节日。
而在此时。
东直门内京城有名的酒楼东兴楼中。
二楼临窗的雅间里,红木桌椅擦得锃亮,桌上摆着一碟碟精致的京味菜肴。
油光锃亮的烤鸭片得薄如蝉翼,旁边放着甜面酱与荷叶饼。
酱肘子炖得酥烂,筷子一夹便能脱骨;还有豌豆黄、艾窝窝这些点心,配着一壶温热的绍兴黄酒,香气在暖融融的雅间里弥漫。
窗纸被窗外的灯笼映得通红,偶尔有舞龙队伍经过,锣鼓声“咚咚锵锵”地传进来,震得窗棂微微颤动。
雅间里坐着三个碧眼的西夷,虽都穿着大明的丝绸汉服,却难掩异域特征。
葡萄牙使者艾儒略金发卷曲,汉服的领口略紧,衬得他脖颈粗壮。
西班牙使者贝纳维德斯发色偏浅,荷兰使者翻译迪亚兹则是黑发,眉眼间带着几分东方人的柔和,汉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显然是提前定制的。
雅间角落,礼部主客司主事李明端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啜饮,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过三人。
按规矩,西夷使者出驿馆需有官员陪同,他的任务便是“照看”这几位客人,既不能让他们失礼,也得留意他们的言谈。
“这北京城……当真热闹。”
艾儒略放下手中的荷叶饼,用蹩脚的汉话感慨。
“从天津到北京,连……连流民都少了。看来,大明新皇帝登基之后,大明确实……好起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
街上挤满了赏灯的百姓,孩子们提着灯笼跑过,笑声清亮,看不见半分乞讨的流民。
李明闻言,嘴角微微一扬,轻声补充:
“去年因先帝丧仪,元宵诸事皆废;今岁陛下登基,四海承平,百姓衣食无忧,自然有心思赏灯同乐。”
艾儒略连连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三年前曾随葡萄牙使团入京,彼时万历末年,朝政混乱,他在城郊见过不少流民,衣不蔽体,沿街乞讨。
去年听闻大明一年之内崩了两位皇帝,还以为京城会陷入混乱,却没想到此番再来,竟是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
街面整洁,商铺林立,百姓脸上都带着笑意,连元宵节的热闹,都比往年盛了数倍。
“是啊,吃饱饭了,才会想……想娱乐的事情。”
艾儒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黄酒,酒液的醇厚让他眯起了眼睛。
“这些百姓,显然不会饿着肚子了。”
贝纳维德斯却没艾儒略这般轻松。
他看着外面热闹的模样。
烟、布帛、瓷器、吃食.
什么都不缺。
心中格外沉重。
“明国确实能自给自足,丝绸、瓷器、茶叶,样样不缺……所以他们才不会急着和我们做生意。”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总督派我来,便是要促成通商,可看如今的情形,怕是不容易。”
他此次带来的国书里,不仅请求开放广州、厦门作为通商口岸,还希望能降低关税,可连日来与礼部官员接触,对方始终态度含糊,只说“需陛下定夺”。
大明若不需要依赖他们的白银与货物,通商谈判中,他们便会处处被动。
“不过……”
贝纳维德斯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我听闻,当今的大明皇帝,对我们的科学并不排斥。
之前有传教士说,大明皇帝曾询问过天文仪器的用法,还让工匠仿制过西洋钟表。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若是能够让大明皇帝高兴,通商之事或许会有转机。”
“贝纳维德斯说得对。”
一直沉默的迪亚兹终于开口,他的汉话极为流畅,还带着点白话的韵味,听不出半分异域口音。
“大明的新皇帝是个务实的君主,不喜欢空谈‘天朝上国’,更看重实际好处。
咱们带来的望远镜、火炮图纸,或许能让陛下感兴趣。”
迪亚兹是澳门葡萄牙人与中国女子的后裔,黑发碧眼,既懂西方的科技与文化,又熟悉大明的人情世故。
他放下酒壶,给两人添上酒,继续道:
“元日阅兵的时候,我观明国军队,他们用的火炮,比几年前要厉害不少,听说还有新的纺纱机,能让丝绸产量翻番。
大明已经在进步,咱们若不能拿出真东西,怕是打动不了大明皇帝了。”
艾儒略听得连连点头,又拿起一块豌豆黄,塞进嘴里,含糊道:
“这么说,我们……我们得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去讨好大明皇帝?”
在三个西夷使者交谈的时候,李明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窗外的灯影上,实则将艾儒略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科举出身的官员,最擅的便是过目不忘、过耳不遗,无需纸笔,那些“通商”“白银”“利润三四倍”的字眼,早已像刻字般印在他脑海里。
他看着艾儒略的贪婪模样,听着贝纳维德斯盘算“用科技换通商”的心思,再瞧迪亚兹那口流利却带着“白话味”的汉话,心中只剩越发浓重的鄙夷。
在他眼里,这些碧眼金发的西夷,纵是穿了大明的丝绸汉服,也改不了“蛮夷”的本性。
所求不过是大明的丝绸瓷器,所思不过是榨取白银,连开口闭口的“科技交流”,也不过是为了通商的幌子。
这份鄙夷,他没露在脸上,只化作席间的沉默,
桌上的烤鸭凉了,酱肘子凝了油,连那壶温热的黄酒都没动过一口,他就那样板着脸,像一尊严肃的石像,与雅间里西夷的谈笑格格不入。
“时辰差不多了,诸位也该回驿馆了。”
夜色渐深,街上的锣鼓声弱了些,李明终于起身。
虽说是“放夜”,可西夷使臣未经许可,绝不能在京城随意游荡。
而李明的耐心,也已经被这些西夷消磨干净了。
艾儒略还想再看会儿街景,刚要开口求情,却对上李明冷冽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迪亚兹见状,连忙打圆场:“多谢李主事今日陪同,我等确实该回去了。”
李明是礼部的人,得罪不得,若是惹得对方不快,后续的通商谈判怕是更难推进。
三人跟着李明下楼,街上的百姓还在赏灯,孩子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笑声落在西夷耳里,成了“大明富庶”的佐证。
迪亚兹悄悄跟贝纳维德斯低语:
“你瞧这街上的景象,百姓穿得暖、吃得饱,大明的国力比我们想的还强。
若是能谈成通商,单是丝绸运到欧洲,每匹就能赚三四倍的利,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贝纳维德斯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仿佛已经看到满船的白银,正从大明运往西班牙。
李明将三人送回会同馆,看着驿卒将大门关上,才转身快步走向礼部值房。
此刻已是亥时末,值房里的烛火还亮着,案上堆着待处理的文书。
他坐下后,连口气都没喘,便拿起笔,将这三人的担忧与盘算,还有三人对“科技交流”“白银通商”的诉求,一一写在纸上。
他字迹工整,连细微的语气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写完后,他又通读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将纸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
翌日。
天还没亮,晨雾裹着寒气,笼罩着紫禁城。
李明穿着厚重的官袍,站在午门西侧的廊下,双手拢在袖中,时不时踮脚望向远处的街道。
方从哲的轿子,按惯例会在卯时初经过这里。
“主事,天这么冷,您要不先去旁边的暖阁等会儿?”旁边的小吏小声劝道。
李明摇摇头,目光依旧盯着街道:“方阁老等着要回话,耽误不得。”
这份探报关系到“与西夷通商”的决策,方从哲要赶在早朝前提请陛下,容不得半点拖延。
终于。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轿夫脚步声。
方从哲的轿子到了。
青色坐轿在晨雾中缓缓而来,轿帘紧闭,只在侧面留了一道缝。
李明快步上前,对着轿子躬身行礼:“礼部主客司主事李明,参见方阁老。”
老书童接过李明递来的书册,轻声道:
“李主事稍候,阁老看过便会有吩咐。”
说罢,便将书册递进轿内。
轿内,方从哲靠着软垫,借着随行的灯笼光,快速翻看李明的记录。
很快,他的眉头就紧皱起来了。
看到最后,他忍不住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这些蛮夷,倒会打主意!我大明的丝绸瓷器,岂容他们这般肆意牟利?还要开我大明口岸,简直是得寸进尺!”
他放下书册,对着轿外说道:
“李主事,你做得好,探得详细。你先回礼部当值,此事我要即刻面见陛下。”
李明躬身应诺,看着轿子缓缓驶入午门,才松了口气。
而轿内的方从哲,心情却越发沉重。
他实在想不通,陛下为何要考虑与这些“蛮夷”通商。
在他看来,大明乃天朝上国,与蛮夷通商,不仅是自降身份,更是给这些贪婪之徒可乘之机,日后若是他们得寸进尺,怕是会生出更多事端。
从李明打探出来的情报,便已经说明此事为真了!
此刻。
乾清宫。
寝殿之中。
朱由校已从锦被中醒来。
身侧的成妃李淑贞还睡着,小麦色的肌肤在晨光里泛着健康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垂着,呼吸匀净。
她不像其他妃嫔那般喜施粉黛,也无白皙肤色,却胜在眉眼明亮,身姿矫健。
昨夜侍寝时,朱由校都不需要怎么动弹,完全被动享受,这份体力,在后宫妃嫔中实属少见。
时候差不多了。
朱由校轻轻起身,眼睛看着熟睡的美人。
成妃因肤色偏深,在一众白皮美人中并不起眼,可相处久了,才觉这份健康的鲜活格外难得。
更重要的是,她身子底子好,太医说这般体质最适合孕育帝室血脉。
作为帝王,传宗接代本就是要紧事,后宫妃嫔无论容貌如何,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便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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