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权在谁手,便护著谁(1/2)
裴桑枝心下尚未理清纷乱的思绪,更未寻得答案,身体却已依从本能做出了抉择。
永寧侯手上的动作滯了一滯,带著几分不解抬眼望来。
裴桑枝倏然离了窗牖处,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径直推门而入。
“你说什么?”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早就狼藉不堪的地面上,永寧侯强忍著一阵阵像火灼烧般翻涌不休的怒意,拧紧眉头哑声问道。
裴桑枝微微闔眼,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一字一顿:“够了!”
“我说,够了!”
“你听清楚了吗?”
在不解迷茫,又不由自主的做出行动后,她有了答案。这一刻,她那颗怦怦剧跳的心,终於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恨庄氏。
她巴不得庄氏死。
但,却不想看到庄氏是在永寧侯的暴行下,活生生被打死。
尤其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打死。
当她目睹庄氏头破血流之际,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世间其他女子,不!或许不止女子,是所有的老弱妇孺,是否也如这般,会被家中的男子、或被所谓的掌权之人肆意殴打、凌虐?
不敢反抗,也无处可逃。
只能伏地哀求,以生死为注,去赌施暴者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心软。
就当她是妇人之仁吧!
庄氏固然不无辜,但裴桑枝不愿看到她被永寧侯活活打死。如此暴行,传扬出去,只会进一步挤压老弱妇孺本就狭窄的生存空间,令更多上位者觉得,对亲眷施暴甚至虐杀,乃是理所当然,无人敢问,无人能罪。
这……
不对!
永寧侯收住了拳头,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向裴桑枝:“你可知她究竟做了什么,还要为她求情!”
裴桑枝:“不是求情,是阻止。”
“她对你下绝嗣药,你自然愤怒。你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可以一纸休书將她遣归,但不该活活將她打死。”
“先前侯府已闹出拳打脚踢亲妹妹的笑话,难道如今还要再添一桩你亲手打死续弦的丑闻吗?”
“先是兴师动眾將折兰院下人尽数捉拿审问,已闹得府中人心惶惶。若此时再传出庄氏死讯,或是她奄奄一息的消息,侯府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应对!”
“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
永寧侯:“你可知晓,夫为妻纲。妻若谋害亲夫,便是以下犯上,属十恶之“恶逆”重罪!但凡存有预谋,即构成此罪,当处斩刑。若谋杀既成,刑罚更重。一旦定罪,纵遇大赦,亦不得宽宥免罪!”
裴桑枝垂眸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庄氏,微微頷首:“我知。”
“我更知,这条所谓的律法,本质上不过是为了维护夫权与宗法之序罢了。”
律法,当公正,当平等!
只有律法上实现了平等,才能循序渐进,追求现实意义上的平等。
“敢问父亲,倘若今日是您对庄氏下了绝子药,她难道也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將您活活打死吗?”
永寧侯眉峰一挑,语带不屑:“她敢!”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让她动手,她便能打得过我吗?”
“桑枝,律法所护,从来皆是夫权、父权至上!”
“昔日荣后屡次修订律法,却阻力重重。那些细枝末节的修补,何曾动摇过半分根基!”
“这是尊卑,是伦理!”
裴桑枝唇角轻扯,扯出一抹讥誚:“父亲真是好生骄傲。”
“方才你怒意上头时,庄氏在你眼中又何尝是个人?不过是一件任您发泄的器物。”
“还有,难道父亲就不想將我也活活打死,以泄心头之恨,重振您当家人的威严吗?”
“您不是不想。”
“是不敢!”
“大乾的律法,表面护的是夫权父权,可在我看来,它真正维护的从来只是权力本身,权在谁手,便护著谁!”
“什么夫权、父权,强凌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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