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跑（1/2）

十五分钟。

从百货公司天台到卡尔顿公寓，正常步行需要七八分钟。跑，或许能压缩到四五分钟。

但这意味著，他几乎没有时间在撤离前处理房间里的任何痕跡。

陈默的脑子在疯狂运转，肾上腺素飆射带来的冰冷清醒压过了一切慌乱。他像一枚脱膛的子弹，撞开百货公司安全通道的门，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炸开巨大的迴响。

不能直接回公寓！那是自投罗网！

76號的人扑向公寓楼，首要目標是他201的房间，但他们必然也会封锁出入口，进行拉网式排查。他现在回去，等於一头撞进网里。

必须抢在他们完成合围之前，在他们视线之外，拿到房间里的东西，然后离开！

雨夜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让他思维更加敏锐。

他衝出百货公司后门，一头扎进隔壁霞飞坊错综复杂的窄巷里。这里是典型的上海里弄，晾衣竹竿横七竖八，违章搭建的棚户挤占著空间，在雨夜里如同迷宫。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这是穿越以来他刻意熟悉的结果。

左拐，右绕，穿过一个堆满废弃马桶的角落，眼前出现一堵近三米高的砖墙。墙后，就是卡尔顿公寓的后巷。

没有丝毫犹豫，陈默助跑两步，脚在湿滑的墙面上一蹬，手猛地扒住墙头湿漉漉的砖块，腰腹发力，利落地翻了过去，落地无声。

公寓后巷堆著几个等待清运的垃圾桶，餿臭的气味在雨水中瀰漫。他贴著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

远远地，已经能听到公寓前门方向传来汽车急剎的刺耳声响，以及粗暴的呵斥声。

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

他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对著后巷。201的窗户黑著，和他离开时一样。

不能走正门。

他目光扫过一楼那户人家窗外的防盗铁栏，以及二楼窗台下那条不过一指宽、积满雨水的砖缝。

陈默吐出一口浊气，將柯尔特手枪往腰后又塞了塞，助跑，蹬踏一楼防盗窗的上沿，身体借力向上猛地一窜，手指精准地抠住了二楼窗台那狭窄的砖缝！

雨水让一切变得湿滑无比。小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青筋暴起。他悬吊在半空，双脚无处借力，全靠十指承受著全身的重量。

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

他空出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把极薄的特製刀片，小心翼翼地从窗扇的缝隙中插进去，一点点拨动里面的老式插销。

一下，两下……

楼下前门传来的喧譁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有人开始砸门入户核查。

咔噠。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响动，插销滑开。

陈默心中一动，用手肘轻轻顶开窗户，身体如同滑溜的泥鰍，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房间。

黑暗中，熟悉的房间布局映入眼帘。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扑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垫。

床垫下的暗格里，除了之前取枪留下的压痕，还有一小沓法幣、一本偽造的户口册、一枚小巧的氰化物胶囊，以及……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的“保命符”——军统上海站为他准备的，最高紧急联络方式：一支特製的信號烟，以及一个一次性的死信箱启用密码。

只要点燃信號烟，或者在指定位置用密码留下標记，十二小时內，就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来接应他，或者帮他处理最棘手的麻烦。

这是最后的手段，一旦启用，也意味著他这条线几乎暴露到了尽头。

他的手在那油布包上停顿了零点一秒。

隨即，他抓起所有东西，连同那油布包，一把塞进怀里。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地板、桌面、垃圾桶……他之前回来换衣服抽菸，留下的痕跡不多，但並非没有。

来不及仔细清除了！

他听到楼梯上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粗暴的敲门和呵斥声：“巡捕房查案！开门！”

已经到了二楼！正在检查隔壁202！

陈默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再次翻出窗户，反手轻轻將窗扇合上，只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他如同壁虎般贴著外墙，利用窗户上方的雨檐和墙壁的凹凸极快地横向移动了几米，躲到了201窗户侧上方、通往天台的外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

这个角度，既能隱约看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又能观察到部分后巷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一片视觉死角。

他刚藏好身体，屏住呼吸。

“砰！砰！砰！”

201的房门被疯狂砸响。

“开门！再不开门撞了！”

短暂的寂静后——

“砰！！！”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老式的门锁显然不堪重负。

紧接著是杂乱的脚步涌入房间，手电筒的光柱在漆黑的房间里胡乱扫射。

“搜！仔细搜！”

“床底下！柜子打开！”

东西被翻动、砸碎的声音不断传来。

陈默贴在冰冷的、滴著雨水的墙壁上，心跳平稳，呼吸压得极低，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建筑的阴影之中。

“报告！屋內没人！”

“床铺是冷的，离开有段时间了。”

“发现菸头……还是湿的，离开应该不超过一小时。”

“窗户！窗户没锁死！”

一只手电光柱猛地打在窗户上。

“他从窗户跑的？追！”

两个黑影敏捷地从201的窗户翻出，落在后巷，左右张望。雨声哗哗，巷子里除了几个垃圾桶，空无一人。

陈默甚至能听到他们就在自己脚下不远处粗重的喘息声。

“妈的，跑得真快！”

“去那边看看！”

两个特务骂骂咧咧地朝著巷子另一端追去。

又有几个人从窗户翻出，加入了搜索。

陈默依旧一动不动，如同蛰伏的毒蛇。

大部分搜查人员开始撤离201，显然判断他已经逃离。但他们不会放弃对这栋楼的封锁和后续排查。

就在这时——

【叮！】

系统的提示音，第四次响起！

这一次，陈默几乎已经麻木，只是瞳孔微微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