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人他,值这个价(2/2)
管家跪在地上,声音发颤,上气不接下气。
“御……御驾马车……”
“陛下的御驾马车,去……去了平康坊。”
长孙无忌的动作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
“去平康坊做什么?”
“送……送书。”
管家喘匀了气,把刚刚听来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从陛下的口諭,到那一百卷藏书,再到“国士清修”的定性。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管家粗重的呼吸声。
长孙无忌依旧保持著执笔的姿势,可他手中的那杆紫毫笔,却在轻微地颤抖。
国士清修。
他把逛青楼,称之为“国士清修”?
长孙无忌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想起了自己昨天说的话。
“竖子,终究是竖子。”
“沐猴而冠,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浅薄。”
“这种人,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些话,言犹在耳。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不是竖子。
他是个疯子,是个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妖孽。
一掷万金,是饵。
满城非议,是势。
他用最不堪的行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皇帝。
然后,在万眾瞩目之下,递上了那把最锋利的刀。
《北境开拓戍边疏》。
好深的心机。
好大的手笔。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的城府。
咔嚓。
一声轻响。
长孙无忌手中的紫毫笔,竟被他生生捏断。
断裂的笔桿,扎进了他的掌心。
一丝血跡,顺著他的指缝,渗了出来。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管家嚇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老爷,息怒……”
长孙无忌鬆开手,任由那半截断笔掉落在地。
他看著自己掌心的伤口。
许久,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听不出情绪的笑声。
“好。”
“好一个林墨。”
“是我,小看你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漱玉楼的方向。
那里,仿佛有一团漩涡,正在形成。
而他,已经身不由己的,被卷了进去。
……
漱玉楼。
御驾马车走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被京兆府的衙役劝散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这平康坊,不,是整个长安城,都要变天了。
大门再次关上。
楼內,却再无之前的惊恐与死寂。
福伯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著“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锦三娘抱著那沓钱票,只觉得怀里抱著的,不是钱,是通天的富贵,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泼天前程。
那些姑娘们,一个个站起身。
她们看著那几口大箱子,看著里面崭新的书卷。
她们的脸上,不再是愁眉苦脸。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点亮的光彩。
紫烟走到林墨面前,深深地,深深地福了一礼。
“谢状元公,再造之恩。”
她身后,所有的女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发自內心的敬服。
“谢状元公,再造之恩。”
声音整齐,带著哽咽。
她们的身份,依旧是风尘女子。
可她们的心,已经不一样了。
是林墨,是皇帝的口諭,是这些从宫里送出来的书,给了她们一种新的可能。
一种脱离“器物”身份的可能。
林墨没有去扶她们。
他受得起这一拜。
他走到一口箱子前,隨手拿起一卷书。
是《史记》。
他翻开书卷,竹简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对著眾人,缓缓开口。
“都起来吧。”
“从今天起,你们读的书,是天子之书。”
“你们写的字,是国士之字。”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动摇的力量。
“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偏要让这满楼丝竹,变成朗朗书声。”
“我要让全长安,全都天下的人都看看。”
“漱玉楼里,也能走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