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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成听见他的喃喃自语，饶有兴趣地问道：“拉人下水，你是水鬼吗？那也是只最可爱的小水鬼。”

他想起初见时，少年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陡然泛起柔情：“你那天，为什么会浑身湿透呢？”

周流呆了呆，表情有点窘迫：“我不小心掉到池子里了。”

这事若换成别人听见，多半会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任秋成也不能免俗地被逗得勾起了唇角，但却是清清淡淡的笑，笑容里含着怜惜，语气低柔得像风拂过：“可你为什么不回家，反而坐在那里等着？在等谁来为你擦干身上的水吗？”

这番话准确击中他的内心，周流结结巴巴地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朝我走过来，对我伸出手？”

两个人对视无言。

周流喉头哽住，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堵得发慌，空气也仿佛凝成了胶质的实体，稠密得让人无法呼吸。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逼自己说了出来：“因……因为，我没有家，也不想回……别人的家里。”

说完，他忽然飞快抬起手，用手背在脸上一抹，带着那副红肿的、像是刚刚哭过的眼眶，迅速转身跑掉了。

周流再次唾弃了自己的软弱和示弱。他在故意博取同情。

尤其是博取任秋成的同情。

他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其他人都可以，但是任秋成不行。

因为那是自己喜欢的人。

第一个喜欢的人——恋爱那种喜欢，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周流绝对不想被这个人怜悯，或者同情。但事与愿违，他们的相遇偏偏就是由于任秋成的好心。

跑了几分钟，周流喘息着放慢速度，狼狈地低下头，咬着牙，攥着拳，心里憋着一股郁气，横冲直撞。

他撞到了一个人。

两人身高相近，但那人的体格比他更结实，于是这一撞之下，对方纹丝未动，周流自己反倒毫无防备地趔趄摇晃了一下，然后猛然坐倒在地。

那人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将他打量几秒，目光中透着逼人的锋利，神色冷冷，声线也格外冷酷：“是你。”

周流看见了他的脸，那张无论何时都如此引人注目、风采焕然的脸，不知为何心头一跳，突然慌张起来。

是原野。

这个向来讨厌他的人。

其实按理来说，像原野这种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人，一般是不会注意到他这种小角色的。周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人。也许是和任秋成认识以后，因为自己经常出现在任秋成面前而被厌恶？又或许是因为那一天……

被他看见了自己那样狼狈、懦弱、丑陋的样子。

周流骗了任秋成。初见那天他浑身湿透不是因为不小心踩到了池子里——虽然这种事以前也常有——而是因为被攥着衣领拉进厕所里，被泼了满身的水。

池方锦曾经护着他，护了很多年，让周流忘记了世间的险恶。

他其实，从来都不讨人喜欢。

那天不知道因为是什么原因惹怒了班上几个脾气不好的男生，直到被掐着脖子搡到墙上，周流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他精神状态一直很恍惚。

其实也没怎么被折磨，他们甚至没有踢打他，只是泼了他一些水，说了些口头上不好听的侮辱的话，自顾自哄笑一阵，然后就被走进来的人打断了。

原野向来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会一群人堵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他只是目不斜视地径自穿过人堆，脸色冷得像要结冰。但他寻常就是这么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样子，倒也没人觉得他是故意要来找茬。

直到原野踢翻了那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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