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见陈俭出来,薛均潜关心地问:“还没睡?”
“嗯。”陈俭放下杯子正要回房间,却听到薛均潜又说:“我有事想和你说。”
陈俭脚步一顿,然后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今天我问过医生了,她说爸爸很可能熬不了多久,”薛均潜说着,眼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了,“我以前总觉得他一直都会现在我的对立面打压我,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他也会离开我。”
陈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却意识到这样的动作现在太过逾矩了。迟迟等不到陈俭安慰的薛均潜心中稍微失望,随后抬头看向陈俭,不巧正看到陈俭伸出左手,像要安慰自己的样子。
陈俭的衣服因为手臂抬高而向上缩,露出一小截白洁的手臂,和一条蜿蜒而上的、看起来有段时间的疤痕。
薛均潜条件反射地抓住陈俭这只手臂,力道大到陈俭身体向薛均潜那边倾斜。
“这是怎么弄的?”
薛均潜第一次看到陈俭身上有这样一条疤,语气紧张而尖锐。陈俭把手悄悄缩回来,薛均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以前在日本不小心弄的。”陈俭解释。
这样的解释糊弄不了薛均潜。他继续追问:“谁弄的?怎么一回事?”
他看起来是真要把所有东西都问清楚才罢休,陈俭继续说:“在日本的时候,不小心闯进他母亲的房间,他母亲发了疯,用蜡烛烧的。”
“不过我没事,很快就被薛晟救出来了。”
薛均潜听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陈俭在日本过成这样吗?他当时也就十几岁吧,被一个疯子这样对待,是不是很痛,后来是不是做了好几次噩梦?
但是他同时也想,自己不在陈俭身边的时候,也会有其他的人保护陈俭吗他忽然对自己对于陈俭的不可替代性产生了怀疑。
“那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薛均潜轻声问。
陈俭摇头:“没有了。”
薛均潜生生止住了查看陈俭其他地方的冲动。
“过几天我找人问问,把这个疤去掉吧。”
陈俭还是摇摇头,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影响生活的东西。”
他笑薛均潜的较真,薛均潜的心却被闷了一下。
“陈俭,以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薛均潜问出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陈俭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顺口说出:“当然啊。”
他说出口的一刹那,笑容很快从脸上消散,过了几秒,他认真地说:“不会。”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各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不约而同思考起这个严肃沉重的问题。
薛均潜率先打破沉默:“陈俭,跟我结婚吧。”
陈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地身体一颤,然后惊恐地对薛均潜说:“不行……我们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薛均潜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讲述道理,“如果我们相爱,为什么不能结婚?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陈俭愣愣地摇头:“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而且,你已经有婚约了。”
“婚约的事,长辈根本没有正式定下来,而且我和薛闻都觉得不作数,我们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薛均潜快速舔一下嘴唇,他觉得说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剧烈燃烧,“如果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可以试着和我培养吗?我真的……我受不了和你分开。”
陈俭像是要哭了,尽力平稳自己的语调:“那你对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啊……你嘴上说不想和我分开,但是也是你把我丢在日本……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陈俭愤怒地控诉,在薛均潜先一步碰到自己之前把怀里的抱枕一摔,然后趿着拖鞋回到房间,把房门用力一甩。
薛均潜目瞪口呆地看着陈俭发脾气,既有一种“原来陈俭还会这样”的惊奇,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为了他十年前的错误决定。
陈俭闭着眼睛,却出奇地清醒。刚刚发生了事情都如此不真切,让他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越来越摸不透薛均潜,也越来越迷茫。
一阵敲门声响起,薛均潜的声音透过门坚实有力地传来。
“陈俭,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人回答。
“对不起,陈俭。我以为你能接受这些。”
陈俭已经起身把门反锁,和薛均潜隔着一扇门。他嗫嚅着开口:“你不要总是这样玩弄我了。”
薛均潜沉默半晌,就在陈俭以为他已经离开时,他忽然又开口,却带着一股哀求的意味。
“我不是想玩弄你,我真的很认真,”薛均潜小心翼翼地问出两人之间的禁忌,“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我把你送去日本伤心?”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薛均潜把额头贴在门上,无力地说:“舅舅说治好我的腺体,条件是我去日本待十年。可是后来他们改变了主意,让你代替我离开。当时已经是治疗的最后一个阶段,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知道一个腺体有问题的alpha会受到怎样的歧视吗?”
腺体病通常是先天的,在当时需要大量的特效药长期治疗,特效药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不说,还难以稳定供应。薛氏药业当时持有大量的腺体药专利,但薛氏内部早就一分为二,虽不至于敌对,两方的业务已经逐渐分离。腺体药的大部分专利都被攥在薛家舅舅手里。因此,想要治好腺体的先天缺陷,薛均潜父子不得不暂时妥协,条件便是治好病之后,薛均潜前往日本,不能接触任何公司的事,十年内也不能回国。这样一来分明是将薛均潜排在了薛氏接手人的身份之外。
这本是两方早就商定好的结果,薛均潜也明知这十年不过是父亲和舅舅夺权的牺牲品而已。他本没有什么所谓,接手薛氏也并非是他必行的一步。
他自己都接受了与陈俭的十年分别。
但是真正分别的前一天,他被突然告知:舅舅决定让陈俭代替自己去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