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2)
他神色淡淡,声音亦清泠如水,与这连绵秋雨一同浇入心间,冷得彻底。
楚逐羲抿唇扯起一抹浅笑,旋即扬眸扫向晏长生,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微微颔首,轻巧敛去了下视的目光,门帘随之落下,将厢内光景遮得严实。
舆前牵着的白马被淋得湿透,甩着鬃毛一连打了数个响鼻,厚密睫毛如扇扑动,簌簌地抖落下一片冰凉雨水。
金流丝丝缕缕凝起,浑厚灵力牵缰自动,催得白马嘶鸣着迈开四蹄,摇摇晃晃地驶入雨幕,直至消逝不见。
楚逐羲执伞立于雨中良久,连下裳被溅得湿透亦无知无觉。
“小楚,回罢。”
水蓝灵力徐徐铺展,将雨雾尽数隔绝,唤得他回神偏身。
临星阙负手立于宫阶之上,嗓音温和如玉石相碰:“知道你不怕冷,但秋雨还是少淋为好。”
“嗯,就回了。”
雨仍未停,将回廊打得湿润,悬于檐下的长明灯随风摇曳,将地面映照得斑驳扭曲。
楚逐羲飞身躲进寝殿,逃避般大力甩上了门扇,转而将自己囫囵埋入柔软的被褥间,上头还沾染着些许檀香。
他辗转着将锦被裹紧,又揽来了软枕垫于脸下,他颤颤地将那只攥得温热的木盒打开,垂眸的一刹眼底倏地蒙起水雾。
盒内躺着一枚以红绳串起的雪白暖玉,玉中罕见的裹着一点水红。
这是他为师尊备下的生辰礼,先前迟迟未能送出,而今到底还是没能送入师尊手中。
思及此处,被汤药强硬扼下的万千心绪忽地再度蠢蠢欲动,携着点卷土重来的意思,几乎将他浑身血液点沸。
楚逐羲战栗着将怀间被褥搂紧,复又将头颅埋入其中。
然而师尊遗下的气息却始终无法安抚他半分,反倒令他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师尊、师尊……”
他抑制不住地抬指抠挠起自己的颈脖,抓出数道隐隐渗血的猩红甲痕。
波波泛起的疼痛缓解了重压于心的慌乱与不安,亦将窒息般的魂灵自深潭中打捞而出。
不知何时,他竟将一柄银簪攥进了掌心,簪尾大力地抵在臂上,那处已然被刺出了一眼儿小小的血孔。
楚逐羲骤然清醒,浑身被汗浸了个透。他猛然抬起头,却撞见了铜镜中鬼一般苍白的自己,他颈上布满血痕,双目也涨得通红。
他瞳孔巨震,惊骇地后退数步,旋即猛力将掌间银簪狠狠掷开。
长簪落地当啷乱响,又倏然弹起猛地击于墙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立着铜镜的妆台亦因此轻轻晃动,不堪负重地吱呀作响。
“……”
楚逐羲盯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才踉跄着行至镜前,他缓缓地跪下身去,一面急促地喘息,一面将手掌探入暗屉中胡乱摸索。
只听清脆的一声铃响,似林鸟清啸般回荡于殿。
他攥紧了那物,随后便颓然地跌坐在地。
楚逐羲缓缓抬起手,颤抖的指节上悬着一枚系了红绳的浅金骨铃。
正是雀铃,是他出了轮回镜后,从师尊足踝上取下的,他舍不得扔,便将之藏在了妆台的暗屉中。
楚逐羲攥着那铃沉吟了片刻,又垂眸望向自己苍白的足踝。
他忽然扬唇一笑,毫不犹豫地俯身将雀铃佩在了自己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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