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2/2)
容澜握着纸张思忖了片刻,旋即扬臂将海东青放飞,而后偏身行入月洞门,侍弄起养于墙角下的花花草草来。
圃中植了一株山茶,因着天冷,红花已然凋敝殆尽,仅余绿叶仍迎风簌簌。
喂过了池中锦鲤,容澜径直步往矗于西北方的四角凉亭,撩开遮风厚幕,他好整以暇地落座红泥小炉旁,又拾起火筴来添炭起火,末了才端起茶壶落于其上。
茶水咕咚着顶起壶盖,炉膛中火星噼啪爆响,偶尔将几点炭灰弹落在地。浓白水汽徐徐升起,却遭钻入幕帘的冷风撞散了腰袅,登时散作雾气与尘埃同舞。
仿佛喧嚣尽数远离,又被墙外乘风而至的步声牵回尘世。
容澜骤然睁眼,悄无声息地起身,随即直掠入院转角,于步响消弭之际,猝然拉开了两扇朱红的门扉。
门户大开一刹,有风翻涌而至,掀乱了眼前人赤红的长发。那人愕然地睁大了眼,紫若河汉的眸间拥着漆黑的一点寒星,那张生得朱唇皓齿的面孔竟是显得愈发昳丽了。
容澜不禁一怔,电光石火间,脑内便只余下了洛沧玄口中略显戏谑的一句“妖精”。
此番变故突如其来,将方才踏上台阶的青年吓得不清,足下一歪便踉跄着退至路面,双手亦随之猛然一颤,险些颠倒了托于掌中的竹编提盒。
便听当啷一声脆响,置于盒内的瓷碗就此打翻,黏稠热烫的甜羹自竹缝间渗出,霎时淌了他满掌。
楚逐羲被烫得肩头一震,指节却不动分毫,仍然稳稳地捧着那只竹盒不曾松手。他怔怔地望着立于阶上的人,片刻失神过后便本能地想偏头夺路而逃。
“你还打算逃几次?”容澜横袖腹前,便如此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楚逐羲徐徐回头,却只敢盯着他的足尖。
风声停息,容澜的嗓音自阶上淌下,轻慢平缓,字字雪亮:“你又能逃几次?”
他周身一震,恍若魂灵跌回躯壳,旋即抬头对上了容澜的目光,嘴唇颤颤地张了张,又干巴巴地唤了一句“师尊”。
“你还晓得喊我师尊。”
一句责备之言,跨越了漫漫七年长河,复又重新落回头顶。
若说当年只是嗔怪,而今便只余下责怪了。
楚逐羲随即就地一跪,又利落地垂下头颅:“师尊,徒弟知错了,还请师尊责罚。”嗓音清亮,掷地有声。
然而预想之中的责备却迟迟未曾落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便听得阶上传来一声似含无奈的问询:“不烫吗?”
楚逐羲不解其意,愣愣地抬了眸:“……啊?”
容澜低眉扫过他搁于膝上的竹盒,言简意赅道:“你的手。”
他闻言醒神般短促地轻“啊”一声,这才察觉到自腿上传来的湿黏之感,竹盒顺势而落,连带着瓷碗一同滚落阶下,彼时掌心已挂满了浓稠的莲子糊,指缝间亦隐隐透着病红色。
楚逐羲见此一顿,慌忙地伸出手去,正欲收掇地上狼藉,却被一方帕子盖去了手背。
“起来,别跪我。”容澜堪堪收手,又将腕子揣回袖中,“先将手擦干净了,收拾完了,再进来。”
楚逐羲握着帕子,还当自己是听错了。他怔怔地见着容澜旋身回府,却并未顺手带上大门,他沉默半晌,才眨了眨眼,又忽然傻子般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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