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跃春香楼(2/2)
李硕和李丹同出二房,长得圆乎乎、白净净。和李丹不同,他是父亲还在世时便亲口定下要习文的,虽不擅长诗词歌赋,但文章经义功夫扎实。
门外静悄悄地,远处偶有行人穿雨而过,门前却连个邻居出来走动的也没有,想问话都找不到人。
“没有是吧?”李丹冷笑:
“那也成,我的兄弟断了几条胳膊你就断几条,挨了多少棍棒铁尺你就受我多少,这春香楼和街坊的损失呐……便宜你,按五两银子一棍折算好了。三哥你看怎样?”
“五弟,自家兄弟但说无妨,干嘛吞吞吐吐?”李丹不满。
这时又一人怪叫着扑出来,瞧前面的掉下去了,顿时愣住。
我还有点急事,得赶紧去办,这边有劳你了。”
李丹伸头往里瞧,见椅子上正坐着满面惊慌、抖成一堆白般的赵家三公子赵煊。他冷笑道:“哎哟,赵三哥原来在这里,倒让小弟好找。”
怪了,他心里纳闷,往自己小院走,迎面走来个撑伞的清瘦少年郎。
李丹吸了口气,将两根短棒攥在右手,左手轻提下摆上楼。
陈老爷夫妇的打算是待婚礼结束,陈老爷也安顿好南京的住所,夫人再携次女梦儿北上。可没想到娘儿三个刚回到余干,他在南京就出事了!
陈府不大,看上去做学政的官贪不了多少钱,白色粉墙上只两扇黑漆大门紧闭,雨洗刷过后,泛出有年份的紫色幽光。
“耍耍?把我兄弟的胳膊都打折了,这是耍子么?”李丹陡然提高声调。
李丹接连两棍打在他的胖屁股上,赵三公子顾不得疼“唉哟!唉哟!”地叫着,跌跌撞撞冲向楼梯。
外面传说缇骑已快到城中,要将全家索拿往应天府呢。你弟妹来家以后不得半点消息,坐在屋中急得不行,非要回去探看。
他话没说完,赵煊已经一激灵明白过来,喉头不由自主地动了下。
赵煊听了大喜:“还是这老先儿明事理哟!”
“放心吧,我省得。”杨乙连忙应了。
不就是仗着有个陈提学家做姻亲么?告诉你,他家犯事了!缇骑已在路上,不日就到本县。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李丹本想着待过两年自己在县里混个位置,梦儿也年齿稍长,然后自己去提亲陈老爷必能同意,所以也就没有计较大娘的过分。
母亲不许,她就求我悄悄跑一趟,我刚得的秀才功名,哪敢?可她在屋哭的泪人般,我只好答应走一趟……。”
李丹拎起掂了下,随手摸出个小稞子放入怀中,道:“老规矩,各人分些辛苦费,受伤见血的加倍,余者留公。
“下雨呢,五弟你要去哪里?”
“原来这样。”李丹点头,对他称陈慧“弟妹”感到好笑,这两口儿还未成亲哩便叫得如此肉麻了。他略略思忖:
李丹知道老人家是让自己拿主意,回头看了看苏大娘和自己的弟兄们,道:“赔偿春香楼一百两,我的弟兄们也需六十两药费。”
“这位公子,可否容老朽说一句?”大家正议论纷纷,一位须发白的老者忽然拨开面前打伞的人们上前一步拱手道。
老人笑着不语,看向李丹。
“呃……可看到些什么?”
门边挂了块尺把长短的烫字木牌,是“提学府”三个字。陈老爷自诩圣人门徒,以圣训自持,于财产并不上心。
“不行!岂有此理!”围观者纷纷嚷道。
李丹一愣,看了老人家一眼,心想不知他做的什么办法,这小子这么快就服了?“好啊,三哥痛快,我也痛快。你交钱,今日事便揭过。”说着他叫过杨乙收银子。
“呜”地声冷风带过,短棍一头已经放在赵三额角,吓得他“刷”地出了身汗,大叫道:“哎,李兄弟,有话好说,莫动手。”
那赵煊被人当众索银好不羞惭,抠抠索索拿出些银两,并两三张柜票。余下不足份写了亲笔欠条。
杨乙找钱铺兑了银子和铜钱,并向人借来戥子称足数,按方才说的给春香楼和街坊们分了,众人一片声称赞,个个千恩万谢。
他心里有个时常惦念的人儿,那张自从七年前在园里遇见就忘不掉的桃般笑脸,方才赵老三嘴里说的,不会是你陈家吧?他担着心,脚下步伐飞快。
“不过,母亲定已吩咐过禁止你去陈家,所以你其实根本走不出家门。想让我代你走这趟好教她安心,对不?这个容易!”说完毫不在意地一挥手。
赵煊不知何时丢了只靴子,在小厮搀扶下一脚高一脚低往回走,回头扔下句话:“李三儿,你莫高兴太早。
“先生长辈也,请问有何赐教?”
听闻陈老爷升迁应天府学政,恰好李硕得了秀才功名,高氏不顾长幼之序,为亲生子向陈府求亲,急急地定下了他与陈家长女慧儿的婚事。
“呵呵,”赵煊干咽着,笑得比哭还难看。今天他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思来的,没成想排布下近二十多名奴才竟拦不住李丹一个!
“李三兄弟,别、别来无恙?为兄今日……只是来耍耍的。”
按常理兄未婚、弟不娶,然而在这时代里,他既幼小且无助,能奈何?好在李丹心心念念的是陈家次女梦儿,不然被自己弟弟抢了女人都没地方说理去!
“那怎么办?”
但他想错了,家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安安静静一切如常。李丹进门以后拧着衣服上的水怀疑地看看四周,却没从仆人们脸上看出些什么。
梦儿比李丹小三岁,却深得陈老爷夫妇疼爱。
看他在众人起哄声中狼狈而走,这几句话却使李丹生出些疙瘩。他和衙役们打了圈照面,让杨乙给卫雄塞了几吊茶钱,回头再寻时,那老人家却不见了。
“是啊,怎么?”
“我刚进门呵,知道什么?”
李丹大惊,忙侧身躲开用手扶他,问:“何以如此?五弟有为难处但说无妨,为兄定帮你出头!”
“这个……这事情,确是在下的不是,多喝几杯就不辨南北,得罪了乡邻。该罚、该罚!
我、我今日出来慌疏,钱确实不多,但一百两还是有的。请大郎、苏大娘、各位乡亲高抬贵手!”
李硕大喜,不过还是赶紧拱手道:“五郎谢过三兄!只是……,千万小心,勿蛮干硬闯,情形不对便速回来……。”
李丹本就打算再去一趟的,怕他继续啰嗦,口里道:“放心,五弟且回屋静坐,等我消息!”说罢扯开两条长腿便走。
路过中厅一想:“不对,走大门出去说不准自己也被门子拦下了。”
于是折回身,穿过寂静的天井,走穿堂、往大厨房,依旧那般上墙、下树。府里各人忙自己手里的事务,加之他身形极快,直到他消失在墙外,阖府上下竟茫然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