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2/2）

好不容易安静了，他小小声地开口：「阿闵？」

「面包……很好吃……」江文闵cH0U着鼻子，用手抹掉又掉下来的眼泪，很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真的很好吃，b叔叔做的还好吃。」

「真的假的？」吴翔佑有些兴奋地问，看江文闵点头後，他开心地跳了起来，高兴得要扑过去抱住江文闵时，江文闵却说他得回家了，让他的心情瞬间冷却。「是喔……」被泼了冷水，他不是很开心。

「对不起。」江文闵有些抱歉地开口。

「也是啦，你昨天没回家，你爸爸妈妈应该会担心。」嘴上这麽说，表情却透露出自己不希望江文闵回去的想法，但是江文闵还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只得送他出门。

站在店门口，江文闵想起两年多前突然跑来这里的自己。

「阿闵，明天见，明天要再过来喔！还是我去找你？」离国中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可以慢慢玩！

江文闵看着吴翔佑，笑笑地回答：「好啊。」挥了挥手，他才走上回家的路。

目送江文闵离开後，吴翔佑回到屋子里，阿姨又在看下午重复的连续剧，他想起了八点档的主题曲，一边哼着一边走回客厅去，看见了另一个面包，才想起自己烤了两个，一个给江文闵吃了，另一个是要给自己吃的却还没吃。

想起江文闵刚刚的反应，他突然很好奇自己烤的面包真的有那麽好吃吗？这才拿起面包吃了一口。

面包根本就没有完全发酵，扁扁的，一点也不像他阿爸烤出来的一样蓬松柔软，要不是内馅是他阿爸自己做的，还能挽救一点这个面包的味道的话，他一定会把这面包拿去丢掉。

明明就不好吃，阿闵为什麽会吃到哭出来，还说很好吃？盯着咬了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的面包，吴翔佑想不出答案。

只是他第二天要去江文闵家找他玩的时候，他在江文闵家的门口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阿姨，正在贴红纸。

「阿姨，你是谁？」他不解地问着那nV人，对方反倒扔了同一个问题给他，吴翔佑立刻回答：「我来找我同学啊，他住这里。」

「他们半夜就搬走了啦！」nV人不耐烦地把吴翔佑赶走。

他这才看清楚那张红纸写了什麽，招租两个大大的字，就写在上面。为什麽江文闵要搬家了却没有告诉他？他心里只有这个疑问，回到了家，他跟刚好回来的父亲提到这件事，父亲看上去不太惊讶。

「阿爸！你早就知道阿闵会搬家吗？为什麽你不跟我讲！」吴翔佑生气地大喊。

「阿闵是你朋友，他怎麽自己没有跟你说？」吴爸爸反问了回去，顿时让吴翔佑哑口无言，才有些气馁地走回後头的房间里。

他盖着棉被，生着闷气，气着气着，心里觉得一阵被丢下的委屈而气得哭了出来。

阿闵不跟他说，一定是不喜欢他这个朋友，那他也不要那个朋友了！心里幼稚地这麽想着，眼泪还是很诚实地因为江文闵的不告而别掉了下来。

记忆会从最久远的开始淡忘，只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剩下的，就会被尘封在脑海里，久到让人都忘了自己曾有那麽一段过去。很多人几乎都忘了小学的自己曾做了些什麽，也不记得小学同学的名字，甚至有人提起了小学母校，才赫然发觉眼前的人竟是当年的同班同学，同样的事，江文闵看了很多。

十几年过去，一般人早就忘了自己小学曾做过什麽事的时候，他还是把过去那段记忆记得牢牢的，因为他现在也只剩下那些记忆中的美好。

其实长大後，他有很多机会能够回去过去曾经待过的地方，但他却一次也没再踏上那片土地，他担心自己的不告而别会造成自己与吴翔佑之间的嫌隙，所以他选择不回去。

在汲汲营营的生活里，偷得半日闲，放空自己，再默默回味过去的一切，并没什麽不好。回忆是最美的，不论过去发生的好的或坏的事，总能在时间的沉淀之後变得醉人。只是每当他经过面包店，闻到空气中新鲜的气味时，总让他在不自觉中想起吴翔佑。

有几回，他曾涌上了订车票回去那里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实践自己的行动，就让他更觉得心虚。他明明有能力的，却不去做，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逃避什麽。

他大可说谎，说是他临时才知道要搬家，所以来不及告诉吴翔佑这件事。只是吴翔佑看上去少根筋，实际上却很敏锐。吴翔佑常常一眼看穿他藏在心里的心事，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情再藏得更深一点，藏到连自己都忘了，他曾经喜欢吴翔佑，只是他始终不清楚那是什麽程度的喜欢，至少对他来说，吴翔佑在他的生命中占有了很重要的地位。

每当夜深人静，点起一盏昏h的灯，他就会想起以前在吴翔佑家过夜，他们点着一盏灯泡，用棉被将自己包得紧紧的，听吴翔佑说那些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鬼故事。他们也很喜欢在灯光前，用手做出各种影子，演一出毫无章法，但让两个小孩玩得很开心的影子戏。

他常常想着，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但是他们已经长大了，再也回不去了。

心里却有点不甘心。

为什麽他必须为了父母之间的事而牺牲自己。当初是因为父母的关系，他常常一间学校还读不到几个月就得转学，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认识朋友。也因为常常搬家，让他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待了那麽久，认识了很喜欢、很喜欢的朋友，也开始有点明白「家」似乎是什麽样的感觉时，他又得因为父母的关系，被迫离开，再重新投入新的环境里。

他的适应能力一直都很低，到了一个新环境，如果没有人主动引导他，帮助他融入那个团T的话，江文闵一直都会有种自己是站在小圈圈外，看着小圈圈里的人玩得很开心的局外人。

刚升上国中时，他常常有这种感觉，然後他会想到吴翔佑，再趁着晚上睡觉时，偷偷躲在棉被里哭。明明家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他还是只敢咬着嘴唇，偷偷地哭。

加上那时赶不上学校的功课，有段时间他很自卑，不敢和其他班上的同学有所互动，碰到要分组的课时，他都会先跑去问老师是不是一定要分组，他可不可以自己一个人一组就好，那时老师察觉到异状，才带他去辅导室。

终於，他在跑了两个学期的辅导室之後，总算能够慢慢地习惯国中的生活。只是好景不常，他国三下学期时，他的母亲怀孕了，注意到时，肚子已经很大了，也已经和孩子的父亲讨论好，他们先登记，等到孩子生下来，再举办婚礼。

他对他未来的继父一直很陌生，也对在他面前恩恩a1A1的一男一nV感到陌生，就算他知道眼前的nV人是自己的母亲也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麽温柔的样子，过去母亲在他面前，总是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纵使她从未明说，他却觉得她的眼神说着：「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当母亲的男朋友问他会不会介意他们结婚时，江文闵只是轻轻摇摇头，然後躲进自己的房间，隔着房门听见母亲的声音说：「那孩子跟我前夫一样，心里在想什麽，我根本猜不出来。」他只是蹲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起好几年前常常在半夜响起的争吵，想起他总是因此爬着窗户离开家里，告诉自己早一点去学校也没关系，想起那天早上鬼使神差地走到吴翔佑家的面包店前的自己。

他就这样无声地不断重复喊着吴翔佑的名字，喊到视线模糊，喊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心里曾经缺了一个口，那时是吴家父子帮他把那个缺口补满的。但是一个人待在他完全没有认同感的地方，血亲就在门外，江文闵觉得心里的缺口b以前还要更大了。

自从小学的自然科学里讲到浮萍这种植物後，他就觉得自己和浮萍很像，没有根。

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家而已。

那天带回家的工作让江文闵一路忙到快三点才ShAnG睡觉。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站在吴翔佑家的面包店前，他向前走了几步，透过透明的橱窗，能够看见里面的景象。

伸手推开有些重的玻璃门，一走进去便看见有点年纪的妇人坐在柜台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第四台重播的连续剧，後头传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是属於江文闵记忆中的，街角的面包香。

<END>

1、翔佑、翔佑爸跟顾店阿姨都是台语人，但是他们都对文闵用国语

2、没神经的小鬼看的节目是天天乐翻天～翻天～！\°▽°/

3、翔佑妈是阿美族美nV，不过在翔佑一岁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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