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刃寒河山倾(1/2)
嘉昭十六年,初五,宣府镇。
夜色黝黑,冷风刺骨,空气浮动诡异气息。
食肆的炉子火焰升腾,炖锅里牛羊杂汤翻涌不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侯良见郭志贵神色怪异,扶了扶刀柄,问道:“把总,有什么不对吗?”
郭志贵说道:“今日到了鸿丰米店,总觉得哪里不妥,只是怎么也想不出究竟。
进了这食肆饮酒,我突然想到琏二爷,又听福辉说这粮店的蹊跷,我才一下想通事情。
郭志贵正要从怀中拿东西,徐福辉突然站起身子,神情震惊的指向北边。
嚷道:“你们快看,那边着火了,城北军囤仓库!”
郭志贵伸进怀中的手,一下停顿下来,霍然转身眺望,只见军囤仓库方向,升腾起火光烟气,瞬间映红了天空。
三人都脸色苍白,他们刚把几车征粮,运进军囤粮仓存放,这才过去一个时辰,粮仓怎么会起火。
眼下正在守城艰难之时,军粮是重中之重,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军囤粮仓乃是重地,对明火管制极严格,如今正在大战之际,粮仓守卫愈发森严。
郭志贵怎么都不相信,粮仓会无缘无故走水,其中必定有原故!
侯良说道:“把总,粮仓走水,那可是要命的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救火。”
他话音只是刚落,突听城北传来喊杀声,初时还在极远,顷刻间潮汛般飞卷而至,杀声震耳欲聋。
徐福辉神色震惊,说道:“把总,蒙古鞑子攻城了,这情形有些不对啊。
城里马上就要宵禁,蒙古鞑子围城以来,从没这个时辰攻城,这实在太奇怪了。”
……
郭志贵浑身凛然,一股寒气直冲天灵,森然说道:“这未免太巧了,粮仓刚走水,蒙古人突然就攻城。”
此时街面上马蹄急促,四五骑卒快马飞驰而过,口中喊道:“蒙军夜袭攻城,城中各处即刻宵禁。
一刻钟内,回户闭门,擅动游荡者,喝令不止,皆杀无赦!”
候良拿起桌上佩刀,说道:“把总,我们赶回城头迎敌!”
郭志贵沉声说道:“粮仓救火,城头迎敌,不缺我们三个人,我们有要紧事要做,马上去一趟鸿丰米店!”
候良神情诧异,问道:“把总,如今十万火急之时,去那家米店作甚?”
郭志贵说道:“下午我们去店里征粮,我看到那店名,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说道:“方才我想起琏二爷,你又说曾胖子就曾达全,我才一下想通事情。”
郭志贵在册子中翻找,突然在其中一页停留,说道:“侯良,你是识字的,看清楚这上面是什么!”
侯良接过册子细瞧,神情诧异,说道:“这册子上头怎么记着鸿丰米店,还有曾达全的名字?”
……
郭志贵说道:“当日我们在东堽镇北山坳,一战歼灭两百蒙古追兵。
我们还生擒了追兵头领,那个人名叫孙秀宇,是大同世袭指挥孙占英的子侄辈。
去年孙占英牵扯大同盐铁大案,事情败露之后,他为躲避朝廷缉拿,举家出关叛国投靠安达汗。
这个孙秀宁就是蒙古人的走狗,我从他身上搜出这本册子,我因为识字不多,让琏二爷看过。
他说这册子是做生意的账本,上面记录很多店铺和人名,恰巧这页店名和人名我认得。
但当时只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心上,哪里会记得住的,所以下午去鸿丰米店征粮,才怎么都没想起来。
孙家投敌叛国,孙秀宁随身携带的册子,正好记了鸿丰米店和曾达全,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曾达全的米店存放大量粮食,却没趁高价出卖,这也很不寻常。
……
侯良说道:“把总,你是怀疑鸿丰米店是孙家的暗桩,他们是蒙古人的坐探。”
郭志贵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今晚蒙古人攻城,他们要是乘机作乱,那可是要生出大乱子。
这里离鸿丰米店很近,现在回营中报信,怕是要耽搁时间,再说这些都是猜测。
不如先过去查探究竟,如果真如我的预料,咱们再兵分两路,另做打算。”
三人商议已定,起身去往鸿丰粮店,因方才快马巡街宵禁,路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个行人。
他们只是转过一个街口,走上数十步路程,前面不远处便是鸿丰米店。
这一段街市两边都是店铺,入夜宵禁后都黑葵葵一片,唯独鸿丰米店亮着微弱灯光,透着一丝诡异。
郭志贵等三人,走到对街屋檐阴影下,蹲下身子查看米店动静。
此时,北城方向依旧杀生震天,能隐约听到兵刃撞击声、厮杀声、惨叫声。
郭志贵曾数次上城头御敌,他听着这等动静,便知蒙古人攻城势头猛烈。
军囤粮仓方向,天空依旧映着火光,似乎黯淡了几分,但是粮库火势并没熄灭。
粮草本就是易燃之物,并且焚烧速度极快,即便火势被破灭,最少也会烧掉三四成存粮。
这对已陷入粮草窘迫的宣府镇,无异于雪上加霜,对于军心更是沉重打击。
郭志贵心情异常沉重,他收敛压抑心神,专注盯着鸿丰米店,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只是过去片刻,见铺子门板被打开,竟然出来五六个军中兵卒,人人佩挂腰刀,左右张望,神情鬼祟。
此时天上一轮弯月,散落昏沉沉光亮,有些影影绰绰。
但郭志贵借着微弱月光,看到其中一人身材微胖,左颊上有一颗黑痣,隐约便是米店掌柜曾达全。
他脸上已无米店掌柜的殷勤市侩,透着异样的谨慎和沉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曾达全左右看了两眼,便带人往南城方向而去,并没发觉对街黑暗中,正在躲藏窥探的三人。
侯良低声说道:“把总没有猜错,曾达全果然有问题,一个米店老板,半夜换上军中号服,意欲何为。”
郭志贵说道:“蒙古人夜袭攻城,军囤粮仓着火,城中已岌岌可危。
这个曾达全绝不是善类,他带人装扮军中士卒,要是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福辉,你马上回军营报信,向值营偏将示警,让他调集人手速来南城,以防生变。
我和侯良跟着这些人,真的生出变故,也好有个应对。”
……
三人兵分两路,徐福辉快步返回军营,想着尽快调来人手,以策万全。
方才曾达全带了五六个人,从鸿丰米店出来,他是否还另有人手,不得而知。
两相比较之下,郭志贵和侯良势单力孤,徐福辉不敢稍有迟缓。
他沿着街道只走了稍许,便看到迎面过来数十人,皆列队跨刀,身穿周军号服。
似乎是军中巡城卫队,领头那人还是熟面孔,正是巡城校尉陈三合。
对方见到徐福辉突然出现,顿时蜂拥而上,将他围在当中。
陈三合看到徐福辉有些意外,问道:“我记得你是郭把总手下,蒙古人夜袭攻城。
军中已颁布宵禁令,为何你违抗军令,夜中在街市游荡?”
徐福辉本想说明缘故,突然想到陈三合是曾达全的表兄,到了嘴边的话语,一下咽了回去。
说道:“陈校尉,卑职日落前运送征粮入库,便找了一处食肆小酌,没想到宵禁提前,所以耽搁了时辰。
我听到北城有喊杀声,必定是蒙古人在攻城,所以急着回营待命,并非有意违抗军令,请陈校尉行个方便。”
陈三合冷声说道:“今日蒙古人夜袭北城门,又有细作潜入军囤粮仓防火,城中行事危急。
大帅命我等巡查街市场,以防宵小作乱,还要从南城调集守城兵马,加强北城城防守备。
我记得你和郭把总,还有另外一位兄弟,三人都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为何今日只有你一人?”
徐福辉听出陈三合话语深险,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说道:“今日只有我一人出来,并没有和郭把总一起。”
陈三合神情冷峻,说道:“今日城中变故很大,你在宵禁之时,违抗军令,独自游荡街市,形迹可疑。
来人将他拿下,等押送回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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