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比试(2/2)
罗霽寧盯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个人,真的和他来自同一时空吗?
孟晚跟著宫侍从內殿离开,候在偏殿等候正殿的宫侍过来传唤,他没等上太久,很快就被招入正殿。
正殿辉煌庞大,上了朱漆的柱子都要两人合抱,孟晚第一眼便是金灿灿的龙纹,柱子上、宫墙上,再往上龙椅的位置他没敢往上看。
孟晚垂首,缓步,不动声色的找自己人。
乐正崎如今是几品官?
没有资格入殿吧?
他家宋亭舟在前排?
大殿太大了,孟晚只能看见左右两边朝臣案几下的两条腿,还被緋红的朝袍遮住大半。
但朝夕相处太久了,孟晚哪怕只看两条腿,也认出那条是他家的来。
怕他紧张,宋亭舟將一条胳膊匿於桌下,骨节分明的大手点了点自己的靴子。
孟晚看见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心安了。
“孟夫郎,跪下面圣吧。”嗓音尖细的宫侍细心提醒道,他便是当初去宋家宣旨那位喜公公,也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之一。
孟晚一听,虽然依旧不知自己行到大殿何处,却乾脆利索的跪下行了大礼,“臣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孟晚头顶不远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迴荡。
孟晚从地上爬起来,头微微抬起,仍不敢直视圣顏。
皇上语气欣慰,夸讚了孟晚一句,“你早年献上来的《赫山坊图》画得很好,比起项芸,青出於蓝而胜於蓝。”那幅图如今珍藏於大內,除了那天在殿內看到的几人,寻常人难以得见。
“多谢陛下称讚,臣下不及师尊半分。”孟晚这句话是诚心的,项芸自幼习画,一直画到年迈力衰方封笔,其画技之炉火纯青,甚至能做到闭目挥毫,孟晚自认远不能及。
然而皇上叫他过来,並不是不是为了听他自谦的。
“吐蕃国的王子为朕献上了他们国顶级画师所作《崑崙擷玉图》,言此画乃世间珍品,凝画技之极致,寻常画师难以匹敌。朕听闻你在內殿,便欲宣你进殿作画一幅,与其比试一番。”皇上坐在龙椅上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孟晚明显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崑崙擷玉图》正被宫侍抬著,就那样呈现在大殿上,孟晚抬眼便能看见那么一大幅夺人目光的画作。
说实话,第一眼是耀目,那画是画在轻薄的丝绸上的,以采玉人和巍峨壮阔的崑崙山为主。其中山矿中的玉石,用的是真正的玉片缝製其中,是有些巧思的,难怪吐蕃王子得意。
但是在孟晚看来真的不够看,没有画心,只是绝佳画技堆出来的华丽篇章。
吐蕃国一共才多大,而禹国泱泱大国,能人其实很多。
甚至项芸这样的天才,都只是其中一个稍微出名的。真正的能人大家还有,没准此刻正在大殿上看戏。
那为什么突然把孟晚一个籍籍无名,已经嫁人的夫郎叫过来呢?
孟晚眼睛偷瞄宋亭舟,宋亭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哦,尊贵的陛下是为了装比,泱泱大国一个小哥儿都比你们国家的顶级画师强,就不用派什么其他画艺超绝的大家了。
孟晚心里一直琢磨的是乐正崎,竟没想到会摊上这种事。
“臣下遵旨。”
涉及到专业,又是陛下钦点他到正殿作画,孟晚只能暂时隔绝脑海中其他乱七八糟的杂念,一心准备作画。
“陛下就派个如此脸嫩的小哥儿和我吐蕃第一画师比吗?”吐蕃王子站出来,语气似乎颇为不满。
他三十岁朝上,眼窝凹深,鼻樑高挺,身材中等,体型宽壮,是个標准的异域人长相。
皇上贵为天子,身份尊崇,自然不可能紆尊降贵,亲自下场与一个小小的王子爭辩。
都察院的御史嘴巴刁钻,闻言立刻站出来说道:“叶尔羌王子不是说你们吐蕃国的画师技艺超群,无人能敌吗?如今难道不敢和禹国的一个小哥儿比试?”
王瓚阴阳怪气的接过去,“赵大人怎么这么说话?便是他们不敢,也该看在吐蕃国年年进贡的份上,给叶尔羌王子一个面子,如此直白,岂不叫王子为难?”
吐蕃国王子自小便学习禹国官话,没想到听得都是辩不回去的阴阳怪气,险些气死。
宋亭舟从座位上站起来给他致命一击,“叶尔羌王子,贵国是不敢同我国画师比试一二吗?若是如此,便不要再说什么天下第一画技这样狂妄的话,叫人貽笑大方。”
都察院的御史们都默了,他们是阴阳怪气,宋大人是硬刚啊!
再一看上首龙椅上陛下的脸色,只见他脸色平淡,嘴角却勾起一个微翘的弧度。
这些年安南屡犯西南边境的事,想必周边国家都已经知晓。吐蕃国位处禹国西北方,领土比安南还大,安南都不服自己国家年年进贡,吐蕃国又怎会服气?自然更是蠢蠢欲动,这次进京便迫不及待的试探了起来。
“你说我狂妄?比就比!”禹国自詡礼仪之邦,叶尔羌王子学得可都是正经的孔孟之道,书上也没教怎么对付別人的阴阳怪气,心里冒火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得鼻子里鼻毛都在乱飞。
宫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喜公公见状立即让人给孟晚准备桌案。
宋亭舟拦住他,“不必劳烦公公了,便叫本官夫郎坐在本官案几旁,只是纸张顏料备上便是。”
喜公公扭头去看帝王脸色,只见皇上挥了挥龙袍上夸大的袖子,“准。”
孟晚走到宋亭舟面前,背对著旁人对他露了个笑脸。都怪皇宫內院规矩太多,如此煎熬,真是度日如年,在正殿突然见到宋亭舟,真是想死他了。
宋亭舟回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孟晚的笑没人看见,宋亭舟笑殿內大半人都发觉了,平时宋大人做事一丝不苟,板板正正,如今对其夫郎笑得和一样,叫人看著稀奇。
案几是低矮的长方形矮桌,宋亭舟把主位让给孟晚,自己站到他身后压阵护航。
孟晚跪坐在特殊规制的蒲团上,先是找了找感觉。他走南闯北见识非凡,心中笔墨眾多,找到自己画心之后也明白了,画之一道,不是光画的好看、画的美了才叫名画。而是將画作与作画者心境融於一体,如此才叫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