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2）

在我们交谈时，偷了我钱包的小孩猛地挣脱开梁兰芝的手，一溜烟跑走了。

“哎，你这家伙！”梁兰芝追了几步，见对方兔子似地越跑越远，只能叉着腰哼了一声，“等我回去告诉他爸妈，叫他好看！”

她又转过身来走向我。“找个地方坐坐？”梁兰芝笑着问道，“现在也没有回去的班车。”

“你住在这儿吗？”我跟上她的步伐，回忆起从徐虎那听到的名字，“梁家镇？”

“你知道这个名字啊。”梁兰芝点点头，四周的人流又渐渐多了起来，“这是我老家。”

“我有朋友在你们隔壁镇子，是她告诉我的。”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徐虎家的镇子叫什么名字，“这次也是跟她一起过来的。”

梁兰芝噢了一声，带着我在人流中穿梭，七拐八拐又走进了另一条小巷。看起来她对这儿很熟悉，应该住了些时候了。我又回想起新闻里的那句“夏太太”。梁兰芝未尝不是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她带我走进的是一家理发店。店面很小，理发椅只有两把，另一边倒是摆着套已有些年头的木制桌椅。只有一名理发师，是名三四十来岁的寸头男人，正站在镜子前替一名老者理发。

“借个地啊小赵。”梁兰芝朝那名理发师说道，便拉开木制长凳坐了下来，“集市也没什么饭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在人来人往的集市找个地方休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赵姓理发师背对着我们，我听见剪刀咔擦咔擦的声响。梁兰芝用指尖轮流敲打着桌面，我清了清喉咙，率先开了口：“……抱歉。”

“我离开C城时都没跟你打个招呼。”

梁兰芝静静地看着我，敲击桌面的指头换成了食指。良久后她叹了口气：“犟不死你。”

“你就不应该走。”她皱起了眉头，声音里隐隐带着些怒气，“好好把书读完……都说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秋声、还有奶奶。”我摇摇头，“兰芝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

这是我最后的坚持，时至今日我仍然这样想。或许是出于自尊心，又或者是我内心深处的矛盾。我在很后来才试着去猜想她与母亲的关系，梁兰芝在葬礼上的哭泣总是浮现在我眼前。但我并不打算去问她，至少不是此刻。这并不是我能参与的事情。

梁兰芝瞪着我，好一会儿才认输似地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她换了话题，“其实我有段时间没见过秋声了。”

我愣了愣：“怎么会？”

“他挺忙的，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趟。”梁兰芝用手托着下巴，“当初要他跟我一起离开夏家他也不愿意……不过说到头来还是怪我，是我太想当然了。”

帘幕已经被掀开了一角，背后就是我急切想要知道的真相。我突然起了阵没由来的紧张，搁在桌上的手不由地攥紧了。

“可以告诉我吗？兰芝姨。”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在我不在的十二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和夏戎山结婚了吧？”梁兰芝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三年前的事。我本来没答应，但他说会分给秋声夏家的产业。”

我一愣：“你……”

“但我哪会想到他给的是美术馆。”梁兰芝没理会我，径直说了下去，“公益性质大于盈利性质，说白了就是个赔钱货，得靠夏家其他产业来养。他就把这玩意给秋声，还让秋声招了那两个家伙的恨。”

“那两个家伙？”我疑惑道。

“夏戎山自己的儿女。”梁兰芝解释道，“他只认自己的亲骨肉。”

“他们也半斤八两。”她哼了一声，“现在看来小时候带秋声一块玩也不过是出于怜悯了，等他真正有可能姓夏就立马翻脸。”

梁兰芝舒了口气，微微停顿了一瞬。“其实我现在也没离婚。”她接着道，“夏戎山嫌丢脸，不肯离，我还是新闻里那个所谓的‘夏太太’。”

“不过我现在跟他们家没关系了。”她摆摆手，一副不屑的模样，“我走之前逼着他把遗嘱给写了，东西一分没要。”梁兰芝冷笑一声，“谁稀罕他那破钱。”

我的手心冒了汗，指尖却是凉的。“梁秋声没跟你走？”我问她，“是吗？”

“是，他不肯告诉我原因，你们两兄弟简直一个德性。”梁兰芝叹了口气，“他也只是美术馆的管理人而非所有人，没必要继续待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