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2）

容澜静静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径直落往支于街头对面的小摊。

楚逐羲几乎是瞬间便发觉了容澜的心不在焉，旋即倏然止住话头，复又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对面吆喝不休的摊贩，只略一寻思，便牵着师尊微凉的掌，熟练地抄近路往夹于酒楼之间的矮小瓦屋而去。

瓦屋前已然排起长龙，越过人潮依稀可见忙碌于柜台之后的一对年青夫妇。

容澜对甜味极其敏感，远远便嗅见一股浓郁而香甜的微暖糖味儿，他不禁略略偏头，瞧往立有招牌的位置——无奈前头行人众多，便连招牌亦被悉数遮去。

经营小店的年青夫妻动作十分麻利，不消多时便轮至他们二人。

容澜这才瞧见，裹满雪白霜糖的鲜红山楂几乎于柜台上堆成小山，旁侧灶火上还熬有一锅徐徐冒着细泡的焦黄糖浆。

楚逐羲娴熟地买下一袋霜糖山楂，又特地叮嘱过老板娘多裹些糖霜。

老板娘闻言，动作利索地提铲往纸袋中倾入一抔雪白霜糖，复又将满瓢山楂倒进袋中，交换过他掌中的铜黄钱币。

楚逐羲牵着容澜行至不远处的屋檐下，而后捻起一枚裹满糖霜的艳红果子塞进口中，一面磋磨着沾染了白糖的指尖，一面将捧于掌心的大袋山楂递入他怀间。

容澜心头一跳，不由得端紧手中纸袋，转而抬眸视往身侧人，只轻巧一瞥便又望向盛于袋中的山楂，糖雪球儿们各个鲜红饱满，身上亦裹满玉屑似的细腻糖霜。

他微微怔神，旋即垂眸，一颗颗地往嘴里塞着山楂。

糖霜入口即化，齿尖乘势破开滚圆红果，酸甜霎时绽放舌尖，完美地交织于唇齿之间。

容澜嗜甜，却已许久不曾碰过甜食，这倒还是这些年来，头一次吃到这样天的食物。

久违的清甜滋味弥漫口中一刹，他竟忽而生起一丝想要落泪的冲动。

楚逐羲清楚瞧见点缀于他耳尖的一抹薄红，心中愈觉愉悦，便如此与他并肩檐下，步履轻缓地徐徐向前。

山楂迸裂齿间，化作破碎脆响流露唇际，容澜方才将仅剩的一枚糖雪球放进嘴里，却忽而被楚逐羲攥住了手腕，湿热的触感紧随其后，蓦地自指尖传来。

便见楚逐羲握着他的腕，将那根沾满糖霜的指尖含在口中，随后指腹上又传来湿软滑腻之感，竟是楚逐羲以舌仔细舔舐过他的指节。

楚逐羲本是低垂着眼的，却又忽然抬眸与他相望，末了朝他扬唇一笑，掩于半面金下的一双漂亮紫眸亦顺势轻弯。

容澜眼睑微颤，不禁缓缓睁大双眼，胸中心跳倏然加快，催得他猛然收掌，将指节从对方口中抽出。

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被楚逐羲揽住肩膀带入怀中，后颈乘势落入他人掌心，那张美人面亦于此瞬骤然放大，接踵而来的是落于唇上的温热与柔软。

楚逐羲以舌尖舐过容澜沾染着糖霜的唇，复又顶开他抿起的唇线，猝然探入他口中，很快便尝见一点儿酸甜滋味，许是他被惊得忘记了咀嚼，因而嘴里的山楂还是完完整整的一枚。

一吻结束，容澜含于口中的那枚山楂已不见了踪影，楚魔尊成功偷香，正愉悦地嚼着从师尊嘴里抢来的山楂，滋味微酸又携有阵阵清甜，与师尊无异。

此番行径着实流氓透顶，冲撞得容澜面上浮起桃花似的薄粉。

他抿起被吻得泛红的唇，不知怎的那道声音再度于心间响起，返来复去地萦回胸中，宛如魔音。

——只有心悦于你的人，才会想亲你。

此一言恍若重锤，沉甸甸地砸于心头，迫得他略感窒息，亦不由得无声喟叹。

容澜轻轻掀起眼皮，以眦尾余光瞥过身旁之人，楚逐羲眸底含笑，早已没有了往常阴霾。

分明早已知晓，楚逐羲对自己只有憎恨，可他依旧难以自拔地沦陷于楚逐羲片刻的温柔之中，他辛苦筑起的坚冰在楚逐羲面前毫无用处，只消轻巧一击便可支离破碎。

容澜这一生中所得到的温柔屈指可数，他永远无法拒绝那样如火般煦暖的感情。

他贪心，贪恋每一份来之不易的温柔，更贪恋这份炽热烧掌的爱。

他逆风执炬独行夜中，纵然被灼伤双手，亦不愿松开掌中貌似爱意的温柔。

楚逐羲于容澜而言，并非只是徒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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