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自楚逐羲回转魔域继承尊主之位后，每逢佳节与生辰，宫中总是热闹喧天，无数魔族、魔修踏破门槛前来为他祝贺，形形色色里却唯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一人。

多年过去，他依然不曾适应这般喧阗之景，心里亦总惦念着曾经身处栖桐门时，只有师尊替他过生辰的日子。

澧州的冬来得早，每逢生辰便总凑巧撞见雪天，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却静谧温暖，桌上布有几样师尊亲手所烹的菜肴与点心，他坐在这头，而容澜便坐在那头。

今年却是不一样了，他的师尊如今便身处宫内。

思及此处，楚逐羲面色渐缓，便连向来最不喜的嘈杂声亦显得悦耳不少。他面上含笑，游刃有余地一一应付过前来恭维之人，目光轻巧扫过堂中四处，却未寻见师尊身影，想来许是避往哪个人少的角落躲清闲去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路上遇了些意外，本君来迟了。”

如出谷黄莺般的女声清脆而透亮，霎时劈开喧闹径直荡入堂内，伴随着一阵玉扣环佩的当啷声响，步声亦不紧不慢地自远处而来。

诡异的一刹静默过后，众人纷纷循声递去目光，旋即爆发出愈发热烈的哄闹。

眉嫣顶着一张祸国妖妃似的脸，风风火火地自夜色中行来，走动间箍有璨金环钏的雪色大腿不可避免地裸露而出，于高高开叉的艳红裙装下若隐若现，踝上数枚金环亦叮咚作响，所过之处漾起缕缕香风。

她本便是美艳无双的大美人儿，又是魔界四城之一落星城的城主，自然吸睛无数。

眉嫣坦荡荡地沐浴着众魔投来的眼光，随即目不斜视地径直步往尊上。

见着美艳嗜杀的落星君含笑行来，围于楚魔尊身侧的三两魔族纷纷挪步让道。

楚逐羲神色漠然，看着她婀娜多姿地款款而至。

“尊上呀，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眉嫣媚眼如丝，下一秒就要柔弱无骨地偏身偎来，“三愿如同梁上燕……”

随后便被一条猝然横来的纤纤玉臂拦去前路，转而揽住她细软的腰，倏地将香软的人儿搂了去。

乌发金瞳的妖艳女子翩然靠来，不容置疑地将眉嫣扣入怀中，雪白浑圆的胸脯便如此抵上她光洁的后背。

女子笑吟吟地俯首，将白皙尖俏的下巴枕于她肩窝，雪白蓬松的狐尾摇晃着贴上她自开叉裙摆间裸露而出的细白小腿。

啻毓嗓音柔媚，声息却幽幽的：“燕甚么燕？燕窝儿都给你扒了拿来炖白糖，还想趁着本王不在时撬墙角，与本王的儿子岁岁常相见呐？”她徐徐眯眼，搂于眉嫣细腰的手臂亦收紧几分。

“啻毓？！”眉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甫一侧目便清楚瞧见她立于头上的一双毛茸狐耳，条件反射地猛然抬掌，猝地掐上她侧脸颌骨。

啻毓双肩半露，臂上玉钏当啷，与眉嫣衣装无甚差别，俱是活脱脱的妖女模样。

现下这俩身材姣好、容貌昳丽的妖女黏腻地抱作一团，瞧上去着实有些伤风败俗。

“你这狐狸精……给本君放手！”眉嫣张牙舞爪地威胁道，“怎地今年不见你那相好的？别是不要你了罢！”

“不用你这妖婆操心，我俩好着呢！”啻毓抬臂攀上她的脊背，好姐妹似的搂过她的肩膀，“落星君路上遇事迟了些，想必应当也该饿了，本王这便陪你去用、些、吃、食。”

“老狐狸！本君不吃……嘶！尊上！”眉嫣自然拗不过身侧这千年的老妖怪，被揽着肩头跌跌撞撞地走向摆满菜肴的桌案，她仍不死心地回头朝尊上呼救。

楚逐羲权当作看不见，眦尾余光短暂瞥过“情同姐妹”的二人，转而回首复又应对起再度上前的众魔。

另一头，韶宁遵照尊上之命，与游意珑一道混迹人潮之中，悄无声息地搜寻容澜的身影，兜来转去良久，才在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找见目标。

容澜便如此安安静静地坐于案旁，一副与世隔绝的冷淡模样。

“……奇怪。”游意珑牵紧韶宁的手，偏身匿入不远处的人群里，他颇显诧异地望向容澜，长眉亦渐渐蹙起，“这当真是容澜？我为何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灵力。”

韶宁闻言，轻轻揪了一把他的袖，低声解释道：“容仙师被尊上下了锁灵咒。”

“哦？”游意珑眉眼携弯地摩挲过下颌，颇为幸灾乐祸道，“真是想不到啊，传闻中天下无双的含霜景行——容澜仙师，竟落了个灵力尽失的下场，现下应当也与寻常人无甚差别了，恐怕连炼器灵火也控制不了了罢！”

他刻意以法术掩去身上清冽梅香，又有酒气、群魔作遮掩，是以二人并不显得突兀显眼。

“竟连我们在瞧他都发现不了了么……我看啊，连小宁儿你都能轻易将他弄死。”游意珑不怀好意地轻笑，“倘若小宁儿动不了手，我亦可代你动这个手，如此你与尊上……”

韶宁愈听愈觉离谱，不由得蹙眉对上他满含玩味的双眼，心尖亦猝然一颤，忽觉靠于身侧的梅花妖竟陌生无比，与记忆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大相径庭。他蓦地回神，开口打断道：“不可！”

梅妖满眼无辜地望来，眸间笑意盈盈如柔波，仿佛方才于胸中一闪而过的陌生是自己错看了。

“……我不过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小宁儿竟还真信了，果真像只白兔子似的单纯好骗。”游意珑垂睫一笑，眼底阴郁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