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韶宁轻轻拍过他的手背，随后偏眸径直视往容澜，珀色双瞳有光浮动，妖异至极。

入眼是一幅雪景图，厚雪覆盖翠竹之上，容仙师唇边啜笑，身侧还跟着一位与他差不多高的仙君。那仙君模样生得俊俏，年岁似乎不大，面容尚还残留着些许少年稚气。

韶宁眉心一跳，竟隐隐觉出几分熟悉来，便又仔细地瞧了数遍，却仍旧看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他垂眉暗自思忖，实在是寻不出能对上号的人，阖眼一刹心头忽跳，无际黑暗之中，似有何人径直凝来，目光冰冷如尖刺。

韶宁如芒在背地猛然睁眼，眸底异彩尽散，他本能地循迹望去，却见容澜仍是愣愣地坐于原处，目光空洞却如盛黑水。

他偏眸瞧往游意珑，正欲开口询问一二，却见他面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硕大如珠，身形亦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瞬便要就此倒地。

“阿珑？！”韶宁无暇思虑，连忙抻臂将之揽至肩侧，然而方才将人扶稳，对方便软绵绵地瘫倒怀间。

游意珑自方才起，便觉下腹传来阵阵细密疼痛，潮水般缓缓推往四肢百骸，他覆掌紧压脐前，旋即阖眸探查丹田内情形。

——悬于妖丹旁侧的金丹耀眼如阳，不复先前黯淡模样。

然而未及思索，眼前便浮起凌乱黑斑，足底虚浮无力，倏地便栽倒韶宁怀间，彻底失了意识。

“阿珑！”韶宁心焦低唤，随即架起他的手臂疾步离去。

自然也忽略了身后徐徐抬眸之人。

容澜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便如此看着那鬼祟的二人渐行渐远，终消逝于人流之中，他是失了灵力不错，感知力却敏锐依旧。

他知道有人在窥视自己，更未错过对方眼底浮光点点的异样色彩。

容澜缓缓起身，正欲跟上前去探查一二，然而甫一抬眸，便彻底愣于原处——他竟瞧见了自己仙逝多年的挚友。

临星阙负手身后，目标明确的步步行来，见着他愕然的目光，不由得微挑眉梢，十分有心情地开玩笑：“你那是甚么眼神？我又不是怪物。”

“……阙？当真是你？”容澜狐疑出声。

实在不能怪他多疑，临星阙因故陨落已有数十年，如今竟活生生地复又现身眼前，着实有违常理。

临星阙轻笑一声，旋即猛然递出背于身后的手臂，容澜眸光微动，本能地便要后避，却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碟烤得金黄焦脆的大鸡腿！

容澜一时哑然，虽心觉荒谬，却立即信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别怕，我不是人。”临星阙慎重其事道，“我早就看见你了，怕你不信，便特地挑了只烤得不错的鸡腿给你端来。”

容澜：……感觉更加害怕了。

挚友死而复生，时隔数年再度重逢，二人一时相视无言。

容澜喟叹着接过他掌中的盘子，转而放至身旁案上，开口询道：“……多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好？你说你不是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啧，这个么……那便说来话长了。”临星阙徐徐出气，思忖片刻才解释起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来。

当年临星阙陨落后，凡身虽已消亡，却仍存有一缕关键残魂，辗转落入鬼医晏长生手中。

晏长生身为鬼修，又持有轮回镜这一神物，轻易便将之纳入其中，又读取到残魂之主的信息，彼时她正研习傀儡之术，便在忧愁新法术无处施展之际，竟天降美人予她练手，实乃妙缘。

她依照残魂的记忆，造出一副与临星阙凡身无二的人形傀儡，作为容纳魂魄的躯壳。

再后来，晏长生将收集来的残魂一一渡入傀儡体内，他也因此融合了身前生后之忆，是鬼医最为完美的作品。

二人在长久的相处下互生情愫，他亦因情动而由傀儡蜕变为完整之“人”。

恍惚间，倒也当真瞧见他尚为傀儡时的一生。

千言万语涌入心口，翻至唇边却又难以吐露一字半句。

容澜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泄出一息轻笑，胸中郁气随之尽散：“……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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