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2)
不过是半盏茶的工夫,却仿佛过了一年之久。
“已无大碍了,只是到底伤了底子,这会儿还有些体虚气弱罢了。”晏长生松开把脉的手,颇为轻松地道。
“噢,”容澜捂着汤婆子悠悠道,“都是老毛病了,待到灵力恢复,便也不治而愈了。”
楚逐羲一口气还未彻底放下,便又再度提起,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硌得心脏生疼。
先前犯下的狗憎人厌之事皆化作利刃贯进心口,与血肉骨髓紧紧相连,动辄便伤筋动骨、鲜血淋漓。
“嗳,话可不能这般说,灵力可不是万能的,身子才最重要啊。”晏长生抚着衣袖起身,“……好了,夜色已晚,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待明日睡醒了我再来瞧瞧。”
容澜点头应答:“嗯,那就有劳前辈了。”
如此,偌大的宫殿便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澜抬眸轻描淡写地瞥过面色苍白的楚逐羲,又垂眸瞧了一眼绣着细纹的枕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掀起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旋即仰面靠于床头。
空气似乎凝滞了许久,直至容澜开口打破沉寂:“愣在那里做甚么?”
楚逐羲被唤得抬起头,方才抬目便瞧见他蹙眉望来,张开的唇便又立即合上了,半晌才憋出一段话来:“师尊,我……我还可以留在这里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惊了那靠于床头的人,脱口而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便没了底儿。
一语说毕,恍若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那我呆在外头可以吗?”
愈是沉默,心便愈凉,仿佛直坠崖底,然后无声无息地粉身碎骨。
允罢、允罢,请你……允了我罢。
楚逐羲等了好久,等得眼眶都微微发起热,他急忙垂了眸,埋着脑袋上前解开束起床幔的系带,又抻开双臂将皱起的褶痕一一抚平,才闷着声音慢慢道:“……师尊好眠。”
他话说得极缓,一字一句皆咬得异常清晰,拼凑作一句却七零八散、僵硬无比。
眼眶酸软已裹不住任何东西,微烫的泪珠便要滚下,他慌忙的背过身便要走。
却又听见帐中传来赦免般的轻语。
“随你。”
楚逐羲猛然刹住了步子,靴跟落地之时重重地踏出一声闷响,匆忙间险些将身旁的凳子踢倒。
“——师尊的意思是,我可以呆在门外是吗?”他急忙抹了把眼睛,也不敢回头,就如此直愣愣地站在原处。
“随你。”容澜答道。
“那,我斗胆,徒儿可以……留在殿内吗?”楚逐羲缓缓回头,开口又问。
他便又答:“随你。”
楚逐羲高兴得连心尖都在发颤,却又忍不住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以宿在师尊床前吗?”
“……”
容澜不再答了。
而后榻内布料窸窣作响,薄幔之后的清癯人影亦揽着被子卧了下去。
楚逐羲生怕他反悔,急急地便开口道谢:“多谢师尊!”
回应他的是容澜翻身时的轻闷声响。
之后,楚逐羲乐乐地抱来一床被褥仔细的铺在了榻前。他盘腿坐在褥子上,一面脱靴一面回首望向那片薄薄的纱幔:“师尊要熄灯吗?”
容澜言简意赅:“熄。”
于是他便又乐乐地去熄了灯,再乐乐地就着地上的褥子卧下。
明明又黑又静,楚逐羲却难得的感受到几分安宁来,然而实在是开心得紧,他索性翻身卷了薄被激动地搂着被角磨蹭了许久。
五月中旬的天已回暖了,然而容澜畏寒,殿中尚还烧着暖炉,他一番动作下来,自然而然便闷了一身汗。
方才是开心得睡不着,这会子便是热得睡不着了。
楚逐羲热得难受,却又不敢辗转身子发出异响,便小心地将被子掀至一侧,旋即屏气凝神开始默念“睡觉”二字。
大抵是念得太入神,连细碎的窸窣声都未听到,待到反应过来时,劲风已行至鼻梁——
“……嗳呀!”
黑暗之中,一样微硬的东西飞出帐子、凌空砸下,然后不偏不倚地抡在了楚逐羲脸上。
他一面抽气一面将那东西揽进掌间,抬手仔细一摸索,才发觉怀中之物是一只攒满了厚玉片的方枕。
楚逐羲受宠若惊:“多谢师尊赏赐!”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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