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2)
幽冥涧没有雨的痕迹,无风无云,碧空如洗。
车马只能将二人载至崖际,辙痕没入渐停轮下,扬起薄薄尘沙。
晏长生领路在前,先一步跃崖而下,雪青裙摆层层舒卷,三两步便没入廊檐之下,轻快翩跹,如花似云。
容澜紧随其后稳步行至崖沿,旋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刹那间,长发翻飞,衣袍猎猎。
森冷崖风空空直上,拂过面庞却不觉疼痛,身体骤然轻盈,脐下忽而泛起隐隐暖意,灵流倏然翻涌,继而沿经脉压往四肢百骸,晦涩不再。
他眸光微动,眼底愕然转瞬即逝,心潮亦随之澎湃。
幽蓝荧点随狂风翻涌而起,细细碎碎地落入眸间,却显得缓慢无比,便连无形灵气亦好似现于眼前,触手可及。
容澜心头一跳,将狂喜悉数压入胸腔。他抿下唇角,足尖凌空一点,便要径直掠往崖壁廊亭。
意料之中的轻微失重却并未如期而至。
万千金灵凭空浮现,见缝便插地簌簌汇入足底,化作璀璨长桥直直架入廊台。
便听当啷几声碎响,晏长生玉指轻抬拂开重重珠帘一角,又倾身伏于阑干边缘,她抬目上视,掌心金灵璨烂若星,发间珠钗亦顺势曳曳轻摆。
见此,她不禁眉眼弯弯,朱唇微启抹开一点笑意:“早知如此,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怎会。”容澜沿桥下行,轻巧一跃便翻越阑干落至她身侧,“我灵力尚还不稳,劳前辈费心引灵架桥了。”
晏长生笑而不语,引着他穿梭于回廊之间。
沿阶而下的步声戛然而止,仅余回响碰壁萦绕不绝。
她忽而止住步子,柳眉略略一挑,饶有兴味地径直望向舒舒服服躺于殿前平台的那一人。
也不知他上哪儿拖来了一张竹躺椅,还层层叠叠地往上铺了数层雪白皮毛,椅侧置矮几一张,满满当当地盛了一整碗妃子笑。
而此人便如此仰卧椅上,安逸地摇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手中还捧了只巴掌大小的神木傀儡,把玩间直将它短小的肢体捏得咔咔乱响。
晏长生哭笑不得道:“你在这儿做甚么?”
啻毓仍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张口便是一筐瞎话:“显而易见,我在晒太阳啊。”
她侧目朝容澜使了个眼色,而后笑意不改地步步向前:“上京的太阳不比这儿好得多?而且,你不是同烛龙君回去了么?”
“日月精华不分高低贵贱。”啻毓悠悠道,又攀着竹椅扶手缓缓起身。
待到终于坐稳,他才将掌间被玩得苦不堪言的木偶放归地面,又偏身去取矮几上摆着的荔枝,心不在焉道:“是回去过了,这不,本王实在受不了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便跑出来散心了。”
“正人君子”四个字被他恶狠狠地嚼在齿间来回翻碾,仿佛存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须臾后他又嘀咕着骂了句:“装得倒还挺像一那么回事,伪君子!”
晏长生闻言表情逐渐微妙,双唇随之抿起,几度吐息过后,才堪堪将嗤笑吞回腹中。她轻咳一声稍稍正色,又偏眸扫向立于自己身侧的容澜,却见他面露莫名,于是那口压入肚里的笑便再也按耐不住,尽数化作鼻息喷洒而出:“……噗嗤。”
啻毓闻声顿时炸毛,他抬起狭长上挑的一双狐狸凤眼,嗔怒似的瞪了她一眼,那叫个千娇百媚。
他气恼地剥了荔枝塞入口中,旋即重新躺倒在竹椅之上。然而适才卧下,他又似忆起了什么一般直起身子,而后十分有素质地偏头将黑圆果核吐入矮几边儿上的痰盂里。
晏长生感慨道:“……那,烛龙君确实正人君子。”
啻毓白了他一眼:“嗯,正人君子拦不住我,也不敢拦我,索性叫我在散心之余将东西顺道送来,九月中旬前回上京便可,这才七月底,早着呢。”
说罢,他指间妖力暴涨,苍白灵雾悠悠散去,一方雕镂有龙纹刻印的香楠长盒现于掌心,他眸光一转落于容澜身上:“小容澜也在,凑巧了,省得我再四处奔波。喏,玄雀神骨,已烛赠你的见面礼……嗯,先前他见过你的,不过你应当不记得了。”
晏长生瞥了一眼他宽松衣衫下滚圆的肚腹:“没分没寸,仔细你那肚子!”说着,将那木盒接过,转手递入容澜手中。
啻毓闻言低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又捻过一粒妃子笑,紫红果皮呲地裂开,将剔透果实推挤至莹白指尖:“妖族哪有这么娇弱,身孕尚还成为不了我的阻碍!”
话音方落,便听一道略带疑惑的轻咦声自晏长生身侧响起。
那厢容澜已然打开了香楠盒,他面露难言之色:“……怎地,又是笛子。”
一声话语顿时唤回二人目光:“甚么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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