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2/2)
楚逐羲微微颔首:“杨掌门。”
庭主微微一笑,温和如初:“师伯遗蜕便在台前,楚魔尊且随贫道来罢。”
眼见着新任掌门携贵客而来,聚集论道台前的众弟子们纷纷抽身,自觉地让出了一条空道。
萧白景静卧琉璃棺内,身上道袍整洁如新,披散下的满头华发亦仔细地梳理过,俱拢于肩前两侧,他面容宁和,线条冷硬的唇角竟隐隐啜着笑。
仿佛只是睡去,沉沉的陷入一场美梦。
听说萧白景是于闭关途中乘鹤而去,待到庭内弟子发觉之时,他早已坐化崖前。
据那弟子所言,萧掌门归往仙山时,眉目含情、唇边藏笑,常年束得规整的华发披散肩头,于风雪中曳曳而舞。
温衡见了萧白景,双眸涨得越发赤红,发肿的眼皮几乎收敛不住欲落的泪雾。他径直取了道童手中玉盘上熠熠生辉的夜明珠,将之填入沉睡着的萧白景口中。
小道童阻拦不及,只好托着玉盘举至楚逐羲面前,盘中四四方方的叠放着一条织金银鹤云纹绸,那是作遮目之用的绫段。
楚逐羲不由得发愣,显然是未想到此处竟还有他需行之事。
便在他恍惚之际,腰侧软肉忽而一痛,抬眸便见啻毓正朝自己使眼色。楚逐羲骤然回神,转而执起那道轻软白绸,仔细地佩于萧白景眸前。
窍孔已封,不消几日便要下葬鹤冢。往后再见,便只能面对玉石一碑了。
论道台前悲戚更重,压抑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其中以温衡尤甚,他头颅低垂,腰背却挺拔依旧,那倔强倨傲的模样,倒当真随了那人个遍。
楚逐羲缄默的低下眉,目光徐徐凝于萧白景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仿的面孔上,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
他的皮相随了生父楚恨山,明艳灼人、耀眼至极,乍一看之下,其实与萧白景并不相像;唯有仔细端详,才能窥出他二人骨相的相似之处来,从五官至轮廓,无一不像。
楚逐羲面上无悲无喜,身处人群之中,却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与其他人一道站了一会儿,愣是挤不出半滴泪来,索性回身往外行去。
他婉拒了庭主的挽留之意,只客套地聊过几句,便准备告辞下山。
庭主拢起广袖,怀间仍置着那柄拂尘,他不再挽留,语气平缓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温衡送你二人下去罢。”
被道童领来的温衡脚步一顿,眼皮也随之一跳,涨得赤红的双目霍然望向楚逐羲,眸间惊诧不已,却见他神色淡淡,好似无事人一般。
又在他抬首望来之时,倏地偏开了眸,温衡咬了咬唇,嗓音低哑:“……我带你们下山。”
九千台阶难登易下,温衡只将他们送至山腰处最低的平台转角。他定定地立于风雪之中,目送着二人过了山脚垭口,旋即匆匆转身,奔也似的往山顶而去。
山雪渐厚,几乎将他单薄清癯的身形压垮,不多时便彻底泯灭于苍白之中。
啻毓一时哑然,又渐渐收回目光,转而踩过足踏登上马车:“你还好罢?”
楚逐羲端正的坐于厢内,被风吹得发白的面色渐渐回红:“无碍,就是脸颊有些疼……”
啻毓闻言一怔,随即笑骂:“让你涂脸你不涂,该。”
说着,他弯身从奁中取出蛇油膏,反手掷入楚逐羲怀间:“多大个人了,还要别人操心,当真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对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楚逐羲涂抹膏脂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干爹作何打算?”
啻毓答道:“我啊,我还有几卷单子要签,已烛他们也还在上京等着我回去呢。”
“单子?”他诧异地抬起头,“饕餮会?那么早?”
“今年还有要事在身,自然得早早地办完才好……”啻毓往口中塞了块松子糖,含含糊糊道,“要不然干脆随我回上京?今年的魔宫多冷清啊,纵然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呆着,那得多无聊?过年么,人多才热闹。”
楚逐羲缓缓地拧紧了珐琅盒,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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