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武陵俱反,雪上加霜(1/2)
第293章 武陵俱反,雪上加霜
朱然逃归。
江陵一城尽惊。
这位右都督车骑將军,曾隨潘璋並征荆州擒关羽。
又於江陵以区区五千步卒独战曹真、张郃、夏侯尚大军十倍,岿然不动半岁有余,威震魏氏,被孙权赞为『江东铁壁』。
而如今,这么一位『江东铁壁』镇守的西陵重镇,被蜀人围困尚不足两旬,竟然丟了?!
巫县、秭归、西陵,三座经营了五六年的边防重镇,两月不到,竟然全失?!
而孙权所谓镇国之將,先是步騭、诸葛瑾,后是潘濬、孙韶,再是潘璋、周魴、孙奐,如今又加一个朱然,竟全败军於蜀?!
除了孙权这位大吴天子没有『仅以身免』外,眼下战局与当年刘备夷陵惨败又有何异?!
这下子,满城风雨,人心惟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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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话说得好。
胜利能解决思想问题。
反之,失败能產生思想问题。
许多荆州本土出身的吏员、军士行色匆匆,眼神闪烁,彼此间偶有交谈亦满是谨慎与试探。
江陵乃荆州州治,一州之精华,世族豪强不知凡几,得知消息后无不震悚,急聚族人暗议,或加速囤藏米粮以备不时之需,或暗中整理珍物细软,或寻人书写密信,为家族留几条后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朱然於西陵坚壁清野之事,他们都已听说,当年曹真、张郃、夏侯尚围江陵,他们更是亲歷,一旦城池被围,积时日久,人將不人,什么惨事都可能发生。
江陵新城,也曰江陵牙城。
关羽所铸,在旧江陵城的基础上,向南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加固,新旧两城中间设有中隔,形成南北二城的全新格局。
这种后世看起来简单的变化,却是冷兵器时代於城防体系而言的一个先进创新。
毕竟,大城套小城,也即城外造瓮城、月城的模式,眼下还处於雏形探索阶段,其是优是劣,没有人敢轻下结论。
这种瓮城、月城体系,就像『城门宜多不宜少』的经验一般,需要许许多多的战役反覆证明,才会慢慢走向成熟与制度化。
真正有军事眼光的人,確能理解並讚嘆这种新的城防体系,却未必能说服他们的上级耗费人力物力去建造这种新型城池。
关羽造出来了,並且感嘆,『此城吾所铸,不可攻也』。
而另外一个时空的曹真、郝昭,则根据他们痛苦的经歷,在陈仓一比一復刻了这座江陵城的城防体系,使得丞相再次饮恨而归。
相较於城中吴人,屡屡顿足於江陵城下攻之不拔的魏人,確实更能理解江陵城究竟多难攻拔,江东鼠辈又究竟占了关羽多少便宜。
倘不是麋芳举城而降,关羽岂失荆州?曹丕岂敢受禪?刘备何尝会有夷陵之败?又何须那位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眼前这位在江陵牙城官寺跪地伏首,泣声不止,被孙权號为『江东铁壁』的朱然,之所以能在曹真、张郃手下孤军支撑半年之久,究竟是朱然本人真是江东铁壁,还是占了关羽所铸江陵城固若金汤的便宜,便是颇值商榷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孙权、朱然都没有想明白,何以江陵能守半年,这座西陵却连两旬都守不住。
而真若细细论之,甚至不能用两旬来形容。
因为汉军兵临夷陵城下不过十有余日,一直围而不攻,等到朱然兵败躥逃之日,汉军只试探性地打了一天而已。
孙权颓然坐於主位之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至朱然、朱绩、骆秀诸將校再次伏首跪地,泣声不止,才终於勉强稳住心神。
陆逊、是仪、胡综诸儒,徐盛、丁奉、留赞、贺达、宋谦诸將,分列两侧,俯首沉肃。
“罪臣朱然受陛下节鉞,丧师失地,已负陛下圣恩!
“又不能殉国死命以全臣节,反弃城逃归,是可耻也!
“伏乞陛下降罪,以责臣之失,正国法军法!”
朱然泣声不止,再次重重叩首,青石地板竟被他磕出血来。
半生功业,一世威名,如今尽毁西陵,便是几十年蓄养的家兵部曲此战亦是几乎丧尽。
不论弃城逃归的路上如何作想,眼下情绪终於上来,这位江东铁壁形色言语真真是发自肺腑,丁点作偽也无,倘孙权当真斩他以正军法,也无怨无悔。
而见得此情此景,室中一眾为將校者,既是悲愤忧心,又忽地齐齐升起一种物伤其类之感,倘若是把守西陵的不是朱然而是自己,能不能做到殉国死命?
朱绩闻声见状,急忙向前膝行两步,泣声急道:
“陛下!
“非是都督不肯死战!
“彼时夷陵已然大乱,北门洞开!蜀军蜂拥而入,四面城墙皆危,城中更有数千暴民齐齐作乱,与蜀人里应外合!
“都督见事不可济,本欲一死殉城,是臣……是臣擅作主张,违逆將令,绑了都督弃城而走!
“请陛下治臣裹挟主將、临阵脱逃之罪!臣甘愿受死!”说著,朱绩亦是重重磕下头去。
去岁冬月丧父,却因父遗命,未能扶棺守孝的骆秀,此刻亦是伏地叩首请罪:
“末將未能为陛下守住东城,致使蜀军得逞,亦有罪责,请陛下一併发落!”
孙权看著跪在下面的几位將校,再看朱然那苍老了十岁不止的枯槁面容,忆昔日旧情,念昔日之功,心中赫然是五味杂陈。
朱然与他同年同岁,当年朱治四十四岁仍然无子,便向他兄长请求乞姊子施然为嗣,他兄长遂以羊酒召请施然,施然到吴,与他一同学书,情谊深厚,恩爱非常……
压下心中悲愤,孙权终於离席上前,將朱然扶起,双手紧握著朱然小臂振声出言:
“义封!
“胜败乃兵家常事!
“西陵之败既然已不可挽,战事既然已不可济,则弃城而走,为朕保全有用之身,再图后算,实是无可奈何,亦是明智之举!
“你还不知道,適才朕方与伯言军议一通。
“决议效当年猇亭之胜,待时机一至,便让义封你弃守西陵,突围东归,朕亲率一军往西陵接应。”
仍在啜泣的朱然为之一愣。
而他身后,仍跪在地上轻易不敢抬头的朱绩、骆统诸將校,一个个无不诧异,终於本能微微抬头,在看了眼身前这对执手相对的君臣后才又再度俯下头去。
眾人无言之际,孙权郑重出声:
“三十年前桓王遇刺薨逝,江东人心不附,我大吴挺过来了。
“二十年前赤壁之战,曹操大有吞併天下之势,我大吴挺过来了。
“十三年前合肥之战,受逍遥津之辱,我大吴挺过来了。
“八年前猇亭之战,刘备、曹丕並势吞吴,我大吴挺过来了。
“凡此诸难,哪次不搅得人心大乱?!
“而我大吴又哪次没挺过来?!
“我大吴非担挺过来了,更是一次更比一次强大!
“何则?”
孙权言及此处,先是一顿。
而后瞋目扬眉,掷地有声:
“岂不闻否极泰来,多难兴邦!
“只要我们身下江陵还在,只有江东还在,只要伯言、义封…在座诸君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孙权说得动情。
朱然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哽咽不能成语,朱绩、骆秀一眾將校齐齐跪地谢恩。
徐盛、丁奉、留赞诸將原本略显黯然的神色也为之稍缓,一如天子所言,大吴自称霸江表以来便是多灾多难,但多难兴邦,大吴哪一次没有撑过来?又有哪一次不变得比之前更为强大?
一身儒服学者模样的陆逊眼帘低垂,心神早已不在此处,只急速筹谋江陵接下来当如何布防。
孙权且將朱然拉到自己席上,先是用力把朱然按坐下去,又为他满上一杯冷酒,问:
“义封,西陵究竟如何失守的?你且与朕细细道来。”
朱然捧著杯中酒,不饮不放,就这么为室中眾人復盘败因,听得室中眾人眉头紧锁。
“火球?”孙权微愣,投石车並不稀奇,火攻之术也不稀奇,但以投石车拋射不会因风熄灭的火球,著实闻所未闻。
“是,陛下。”朱绩黯然接口。
“我军张起的牛皮、渔网,乃至城头譙楼、滚木,顷刻便被点燃,城上城下一片火海,黑烟蔽日,城中军民霎时大乱。”
孙权想了许久,却无论如何想不出当如何克制这火球攻城之法,最终看向陆逊:
“伯言可有法子对付?”
陆逊当即摇头:“陛下,牛皮、渔网本为防止投石,倘若投石俱附黑油所燃之火,难以应对,只能任蜀人肆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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