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蠹贼伏诛,肃清辽东(1/2)
第412章 蠹贼伏诛,肃清辽东
赫图阿拉皇宫正殿。
范文程躬身立在案前,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皇太极的神情。
方才他提及张秉益邀兵时,黄台吉眼中虽闪过光亮,但眉头微皱,显然是在权衡风险。
作为跟随皇太极多年的汉臣,范文程最是清楚,这位曾经的四贝勒看似果决,实则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此刻的犹豫,便是怕落入明军的圈套。
范文程当即在一边劝慰道:
“大汗,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不可错过!”
“依奴才之见,我等可即刻命八旗兵卒备好甲胄马匹,囤积三日干粮,先将兵马调到苏子河沿岸待命。”
“只要辽东传来兵变的消息,我等便以轻骑奔袭抚顺关,劫掠辽阳周边的粮道与村落。
若是张秉益等人不成事,辽东未乱,我等便按兵不动,只当是练兵,毫无损失!”
皇太极闻言,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范文程脸上,指尖终于从舆图上移开。
“范卿倒是想得周全,可你忘了,熊蛮子不是好相与的。”
“如今辽东有孙承宗打理民政,流民安了、荒田开了,军卒们能吃饱穿暖。
杨涟又掌监察,查了两个月的贪腐,早把那些喝兵血的将领底细摸透了。
这两个人,一个稳后方,一个肃吏治,皆是有大本事的人。”
“更重要的是,朝廷给辽东补发了三年欠饷,去年冬天还送来了三万件冬衣。”
“那些普通士卒,现在拿得着饷、穿得上衣,他们或许有怨恨,但这怨恨是对着张秉益这种私吞军粮、强占军田的将领,可不是对着尼堪国的皇帝。”
“你说,就凭张秉益几个贪生怕死的人,能煽动多少人跟着他们反?”
辽东明军的根基,早已不是之前那般松散,有皇帝的恩威、有能臣的治理,单凭几个将领的私怨,根本掀不起大浪。
“可……嘉靖十三年,辽东也曾生乱,当时明廷不也管束不了吗?”
范文程仍有些不甘,低声辩驳道。
那是他翻遍辽东边事档案找到的先例,用到此事来说服皇太极。
然而,皇太极却笑了,笑声之中有几许嘲讽。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几十年前,我建州女真连给明人提鞋都不配,还要给蒙古人当奴才,每年得送牛羊去求和。
如今呢?
我大金能与明军对峙于辽东,能让蒙古各部不敢轻易招惹。
时代变了,明国变了,辽东也变了,张秉益还想照着嘉靖的老法子作乱,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这些人谋逆,注定是死路一条。”
“但……死路一条的人,未必对我们没用。”
范文程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一时没明白皇太极的话中之意。
他下意识地躬身问道:“大汗的意思是……”
“你想啊。”
皇太极转过身,脸上的神色,活脱脱的似一只狐狸。
“若是张秉益真能闹起来,辽阳乱了,我们便率轻骑南下,趁乱劫掠辽阳周边的粮仓,抢些粮食、人口回来。
如今大金缺的就是这些。
若是他们闹不起来,被熊廷弼镇压了,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将领、家丁,定会往我们这边逃。”
“张秉益是辽阳副总兵,手底下有上千家丁。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士卒,都是他重金养的精锐,穿的是甲、配的是腰刀,常年跟着他打仗,比明军的卫所兵能打得多。”
“若是能把这些人收编过来,再从他们口中问出辽阳的布防、明军的粮草囤放地,我们对付熊廷弼的下一次攻势,岂不是多了几分胜算?”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让范文程瞬间清醒。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恍然大悟:
“大汗英明!奴才明白了!不管张秉益成败,我们都能得好处。
成,则劫掠补己;败,则收编获情!”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精妙,连忙躬身道:
“那我们得立刻派小股部队,去抚顺关外的山林里埋伏!
抚顺关离辽阳最近,张秉益等人若是败逃,定然会从这里入关,我们正好接应!”
“嗯,正合我意。”
皇太极点了点头,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狼毫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道指令。
“你去传我命令,让济尔哈朗带两百精骑,伪装成猎户,潜伏在抚顺关以西的萨尔浒山林里。”
“告诉济尔哈朗,见到戴明军将官甲胄、往赫图阿拉方向逃的人,先稳住他们,若是能带家丁过来,一律善待。
若是只有孤身一人,也先带回大金,细细盘问辽阳的军情。”
范文程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待范文程转身离去,皇太极重新走到舆图前,手指落在“辽阳”与“抚顺关”之间的官道上。
他轻声自语:
“张秉益啊张秉益,你虽是死路一条,却也算是给我大金送了份薄礼。
不管你能不能乱了辽东,你的人、你的粮、你的军情,我都要定了。”
另外一边,辽阳府衙的大堂内。
案上堆着刚送来的军报,纸页还带着驿站传递时的褶皱,墨痕新鲜,记录着换防中的异常动向。
孙承宗身着绯色官袍,双手按在案边,眉头拧成“川”字,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经略公,出事了!换防的军令刚下到辽阳卫所,就有人公然违抗!”
熊廷弼正摩挲着尚方剑的剑鞘,闻言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哪个卫所敢抗命?”
“定辽左卫、定辽右卫、定辽中卫,还有东宁卫!”
孙承宗快步走到舆图前,在辽阳周边的卫所标记上,
“这几处卫所的兵卒,昨日就开始私下议论,说‘换防是要削兵权’,今早更是有人不肯交防器械,连哨位都不肯挪!”
一旁的杨涟早已攥紧了手中的锦衣卫密报,脸色比孙承宗更沉:
“经略公,孙抚台,锦衣卫查到了源头,是辽阳副总兵张秉益在背后指使!”
他将密报递到案中,上面清晰写着张秉益的动向:
“这几日,张秉益派了三批使者,一批去广宁找孙得功,一批往赫图阿拉方向去,还有一批去了草原!”
杨涟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此人在锦衣卫的罪名录上,本就是顶罪的头几号。
吃空饷、喝兵血,私吞军粮五千石,强占军田上万亩,还倒卖过百副盔甲给蒙古人!
早该拿办的人,临死了还想搅乱辽东!”
“都是和哪些人联系的?查清楚了吗?”
熊廷弼眼中已溢满杀气。
杨涟低头看了眼密报,沉声道:
“使者接触的,大多是之前罪名录上的人,广宁的鲍承先、张存仁,还有几个卫所的千总,都是张秉益的老部下。”
“果然是一群蛀虫抱团!”
熊廷弼猛地一拍案,银质的酒壶都震得晃了晃。
“连朝廷的换防军令都敢违背,这些人,早已没了敬畏之心,已有取死之道!”
他当即转身,对着堂外大喝:“传我命令,召侯世禄、梁仲善、姜弼、朱万良四位总兵即刻来府衙议事!”
这四位总兵,皆是辽东明军的核心将领:
侯世禄、梁仲善是援辽总兵。
姜弼、朱万良则是土生土长的辽阳总兵,掌控着本地卫所的主力。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四人便快步走进大堂。
被熊廷弼突然紧急召见,四人脸上都带着几分郑重,甚至有几分不安。
近来整顿的风声正紧,谁都怕“议事”变成“问罪”。
熊廷弼也不绕弯子,从案下抽出四份册书,“啪”地扔在四人面前,册书封皮上赫然写着“罪责录”四个朱字:
“你们自己看,锦衣卫查了两个月的东西,都在这上面。”
四人连忙捡起册书,刚翻两页,脸色就“唰”地白了。
这上面记录着他们或吃空饷,或贪污,或家丁超编的罪证。
这些事,放在之前军饷拖欠时,或许还能搪塞,可如今朝廷补齐了粮饷,每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真要论罪,最轻也是革职,重了便是砍头。
没上称只有四两重,上了称,千斤打不住。
四人看完,腿一软,齐刷刷跪在地上,脑袋磕得青砖地面“咚咚”响:
“末将糊涂!请经略公责罚!”
不过磕完头之后,四人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若是熊廷弼要真责罚,早就让锦衣卫直接拿人了,何必召来当面给他们看罪证?
这里面,定然有转圜的余地。
熊廷弼看着四人伏在地上的模样,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威严:“责罚就不必了。”
“你们犯的这些事,放在前几年粮饷拖、冬衣缺的时候,情有可原。
毕竟要养兵,要过日子。
可如今不同了,朝廷给辽东补了三年欠饷,发了三万件冬衣,再敢私吞、虚报,就是拿陛下的恩威当儿戏!”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后的条件:
“限你们三日内,把吃下去的空饷、冒领的赏银,全部吐出来。
军中的名册,也给我重新拾掇清楚,多报的、虚报的,一律剔除!”
这话一出,四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熊廷弼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肯亡羊补牢,之前的罪责便不再追究。
侯世禄最先反应过来,再次重重磕头:“末将谢经略公宽宥!三日内定将空饷补齐,名册改好!”
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也连忙跟着磕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
“谢经略公!末将等定当尽心报国,绝不再犯!”
熊廷弼垂眸看着阶下四人真心悔过的模样,方才因“抗命换防”燃起的杀气,渐渐在眼底散去。
这辽东镇,几乎每个人都不干净,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眼下张秉益勾结乱党、暗通外敌,开春后又要平定建奴,辽东正是用人之际。
若能让这些总兵真心归附,将功补过,便是平乱、御敌的双重助力。
“张秉益私吞军饷、强占军田,如今又抗命作乱、私通建奴,罪孽深重,必须严惩。”
熊廷弼的声音沉如洪钟,在大堂内回荡。
“可辽阳乱了,广宁那边也未必安稳,忠勇伯。”
他的目光陡然转向朱万良,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
朱万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忠勇伯”这个爵位,是去年他在斩杀努尔哈赤所得战功,此刻被熊廷弼提及,既是信任,更是重托。
“末将在!”
朱万良“霍”地站起身,抱拳躬身,全无方才的惶恐。
“你是斩杀建奴贼酋的功臣,用兵果决,此番广宁戡乱的大事,便交给你了。”
熊廷弼走到朱万良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即刻随杨都堂带五千精锐前往广宁,孙得功、鲍承先那些人若敢生乱,不必奏报,直接斩杀!
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还广宁一个朗朗乾坤!”
“末将遵命!”
朱万良的声音掷地有声。
他早就看不惯孙得功这些人私通建奴,如今有熊廷弼的令箭,正好趁机肃清这些蛀虫。
熊廷弼点点头,转身看向侯世禄、梁仲善、姜弼三人,语气愈发严厉:
“你们三人,各率本部兵马,分头进驻定辽左卫、右卫、中卫。
那些躁动的兵卒,若愿归队,既往不咎。
若敢跟着张秉益作乱,格杀勿论!
三日之内,必须擒获张秉益及其党羽,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三人齐声应道,先前的惶恐早已被使命感取代。
这是熊廷弼给他们的赎罪机会,只要能平定辽阳乱局,之前吃空饷、养家丁的过错,便能一笔勾销。
待四人领命准备退下时,熊廷弼忽然开口:
“你们先行出发,本经略随后便去沈阳。”
侯世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经略公,沈阳那边……”
“沈阳是辽东的要地,藏着不少与张秉益勾结的蠹虫,还有些人暗中给建奴送军情、卖军械。”
熊廷弼的眼神冷了下来。
“攘外必先安内!不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全部铲除,辽东的根基就稳不了。
根基不稳,怎么对付建奴?怎么让草原部落不敢异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嘉靖十三年,吕经想整顿辽东,最后却只能妥协招抚,让那些乱兵愈发嚣张,百年积弊就此埋下。
可本经略不是吕经。
他会携帑银二十万两赴辽犒军、平息内乱,我熊廷弼,只认‘作乱必罚’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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