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容澜如何都想不明白,临星阙当初究竟是因何走火入魔而亡。
他这好友一心向道,修为与境界向来稳固如铁,更是从未有过心魔困扰,而他因事离开青沽前夕,亦不曾发现对方身上有何反常之处。
几番交谈下来,仍旧毫无收获。
大抵是因着魂灵尚未补齐的缘故,临星阙虽清楚记得许多从前之事,却唯独想不起来容澜离开青沽后所发生之事。
容澜缄默良久,而后徐徐抬眸,与之对上目光:“我赴过你的葬礼,就在你陨落后的第三个月,彼时我方才抵达青沽,而奉天宗那头几乎是立即传达了密信予我。
“我去过了,那里只有一座简简单单的衣冢墓。我实在想不通,你是当时奉天宗的大师兄,一朝殒命,却连具尸身都未曾留下,着实古怪。”
“葬礼结束后,祁疏星曾来询过我,想邀我入奉天宗,但我并未答应。”
他之所以频频前往奉天宗,也只是因着祁宗主之委托,至于旁的事情,容澜从始至终都未曾考虑过分毫。
自入青沽境内以后,他便没由来地感到心焦,直至抵达临星阙坟前一刹,那股莫名升腾而起的微妙不适霎时攀上顶峰,于胸中翻滚不休。
再加之祁少宗主待他态度暧昧,且穷追不舍,容澜实在不愿与之朝夕相处,索性就此回绝了个干净。
“可我记得,你一直都想入个正统宗门。”临星阙眉心渐蹙,颇感不解道,“说来,我记得当时玉岐台也曾邀请过你,而且你那副身子……玉岐台最不缺的便是药修与灵药,应当有法子能将你的身体调理好才是,你后来怎么会想到,要去那高不成低不就的栖桐门?”
容澜无言半晌,苦笑道:“正是因为玉岐台最不缺的就是药修,我才没有去,况且……我其实不大愿意与天道扯上关系。”
玉岐台掌门福缘匪浅,因缘际会九重天上之人,玉岐自此与天道关联密切,排行自然而然凌驾第一之上,但习惯上玄真修者仍愿以“第一宗门”代指玉岐。
玉岐台分天脉、天工、岐黄三脉,门中弟子大多武艺超群,且精通岐黄之术。而岐黄门下弟子更是掌握“探灵”一术,可通过切脉轻易探出修者所习法门,进而推断此人是灵是魔、是正是邪,亦或是身养灵物、身饲邪器。
临星阙感知敏锐,见他态度模棱两可,便知他大抵不愿再说。换作是往常,他早该偏转话锋另谈其他,如今却鬼使神差地轻声询问:“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去栖桐门吗?”
容澜闻声微怔,又颇为认真地思忖片刻,旋即抬眸郑重作答:“会。”嗓音坚定异常。
倒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了。
临星阙还欲再道,却被自腰间而来的细微震动引去思绪,他垂掌将那隐隐发烫的半块玉珏握入手心,而后满眼抱歉地视往容澜:“长生传予我一道密音,告知我已有灵鸟候于外间……现下时候已不早,澜你如今无灵力傍身,还是应当早些休息才好,待我将此事处理好,咱们改天再叙。”
容澜莞尔:“无妨,你去忙罢,我也确实该歇下了。”
临星阙闻言颔首,又抬臂同他碰拳,才匆忙地旋身往外赶去。
容澜并未如自己所言那般回屋歇息。
他端坐桌前,面上笑意悉数收敛,转而目色沉沉地观往人潮,心中思量万千。
——也不知那鬼祟窥探他的二人逃往何方了。
如今再追为时已晚,但……四下里走走看看,总归无甚坏处。
思索至此,容澜徐徐起身,旋即施施然行往人声喧闹处,一举一动皆矜贵大方,是以并未引来他人注目。
他曾赴过大大小小无数宴会,然而归根结底,这天底下所有宴席其实大都相同。
多少人心怀鬼胎,将种种不言而喻斟入樽俎,推杯换盏间各自交换了筹码。
觥筹交错之中,每一个眼神与动作皆另含深意,人人都费尽心思,欲为身前道路铺上重重锦绣。
玄真如此,魔域亦不例外。
容澜身骨羸弱,身上隐疾亦久久不曾痊愈,而今又逢灵力尽失,是以还未行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地靠往一侧桌案。
然而方才抬首,却险些碰翻了摆放案上的琉璃酒盏,所幸动作不大,倒也及时将之稳稳扶起。
惊愕自他眸间一闪而过,很快便如石沉水,倏然淹没于漆黑眼底,扶于桌沿的五指却轻微细颤,渐渐蜷入掌心,复又垂至身侧。
耳畔人声嘈杂,眼中便只余下被众魔簇拥于不远处的楚逐羲。
楚魔尊掌中执盏,游刃有余地一一应付过周遭群魔。头顶狐耳的乌发女子面上含笑,柔若无骨般依偎于他旁侧,又紧紧地挽上他的手臂,将雪白浑圆的胸脯挤往他胸膛。
那妖族女子容貌生得昳丽异常,身形亦高挑娉婷,摇摆于身后的柔软狐尾曳曳地贴过身侧魔尊,又以尾巴尖儿勾过他的腰,姿态亲密而暧昧。
她耳上扣有一枚银凤青金石,于夜明珠之下熠熠生辉,又微微侧面与楚逐羲两相对望,朱红嘴唇几度开合,竟是将之逗得弯眸发笑。
容澜堪堪回神,胸中止不住地翻涌起酸涩浪潮,他轻咬舌尖,随即猝然别开目光。
心口仿佛郁着一气浑浊,引得喉间忽而发涩,他匆匆抬掌掩唇,将那股自嗓底攀上的痒意强行压下,旋即转身背道而驰。
容澜疾步回行,垂眸闷咳不止,胸中没由来地隐隐发悸,险些叫他软脚跌跪,直至奔出厅外,萦绕心间的心慌惊悸才渐渐消弭。
外间夜空朗朗,清风明月。
他断断续续地低声咳嗽,心中却忽而升起一点茫然,不过短短刹那间,便又重新回神,随即毫不犹豫地偏身往内宫霜华而去,将嘈乱声响俱抛掷身后,于是空旷廊中便只余下一声又一声,自他足踝间传来的叮当铃响。
直至夜半三更,楚逐羲才步履迟缓地回转寝殿。
殿中灯光昏暗,静悄悄的竟没有半点声音,他索性蹬去短靴,仅着一双雪色罗袜,一脚深一脚浅地径直往榻边而去,一面走一面脱衣,布料顺势滑落,乱七八糟地掉了一路。
终于行至床前,他身上便只余下一件雪白薄衣,提足之际又嫌衣裳太紧,转而猝然抬掌,将规矩叠起的衣襟扯得松散大敞,隐于绫罗绸缎之下的胸膛亦就此暴露其外。
楚逐羲撩起垂落面前的轻薄纱幔,垂睫便见容澜面壁睡于床榻内侧,身上卷着厚软的锦被。
他屈膝抵过床沿,只一借力便轻盈地上了榻,幔帐亦随之渐落,徐徐掩去榻上光景。
容澜虽阖着眸,却并未入眠,身侧被褥深陷之感实在过于清明,他本便失眠,如今身侧又多了这孽障玩意儿,这下子怕是彻底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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