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帐内酒味弥漫,也不知是否是心魔作祟,这浓郁酒气之中,似又夹入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味。
容澜心觉烦闷,却也顾及着睡于身旁的人,便尽量放轻了翻身的动作。
然而他辗转反侧良久,亦未能捕捉到一星半点困意,反倒是愈发精神了。
楚逐羲终是按捺不住地转身,面向他侧卧的背影,双臂一伸便搂着他细瘦的腰肢,将他囫囵抱入怀中,赤裸的胸膛便如此隔着一层轻薄布料,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背心,亦未错过怀中人微不可见的轻颤与僵硬。
“我就抱一会儿,睡罢。”他鼻音略重,声息也轻弱,精疲力尽一般。
话音落下,怀中人才渐渐松懈下发僵的四肢。
——师尊的体温向来都比寻常人要稍低一些。
楚逐羲迷迷糊糊地想着,扣在他腰间的手臂亦徐徐收紧几分,又埋首将面庞埋入他墨发披散的雪白颈后。
澧州气候湿润,师尊常点檀香熏烤衣物,现下将人带回魔域,便也延续着先前习惯,特地吩咐了木偶以檀香熏衣。
他自己虽不爱熏香,却尤其钟爱这沾染于师尊身上的清淡檀香。
楚逐羲本便又醉又困,如今嗅着容澜发间温暖木香,意识便也渐渐模糊,肢体亦变得轻盈如云。
恍惚间,似又回到幼时抱着师尊睡觉的日子。
便在他即将坠入梦网深处之际,容澜不止怎地竟忽而猛力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而挪动着身子往床榻里侧靠去,只留给他一个脊骨微弓的背影。
楚逐羲困倦至极,又三番五次被他搅得无法入眠,火气倏然自胸膛升起,催得他支臂撑起半边身子,怒视着容澜的脊背,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在发甚么疯?”
容澜却没有理他,仍是背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见他这般模样,楚逐羲心中愈发窝火,抬臂便掐住他的肩,将他仰面欺于褥间:“容澜你……”话音却戛然而止。
容澜嘴唇紧抿,长睫半掩的眸底隐隐泛红,牵连着眦尾亦湿红成一片,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楚逐羲因着酒醉,颅内不甚清醒,又瞧见他这幅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面上亦略显空白:“你……你不会现在就要哭给本座看罢?!”
——既被他看了个清楚,那接下来必然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的。
容澜眼前忽又闪过他与那女子相拥相抱的模样,心觉嫌恶之际,胸间复又升起丝缕伤怀,索性阖目偏头,不再去看他。
见着他阖了眼、偏了头,楚逐羲便当真以为他哭了,心底不禁空落落地发疼,心中所想登时暴露无遗,俱大刺刺地书于面上。
“师尊……”
他小心翼翼地唤道,而后蓦然捧起容澜泛凉的面颊,垂首轻吻于他眉心,又手忙脚乱地去抹他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容澜本以为楚逐羲会对他恶语相向。
然而温情来得过于突兀,携着酒气的亲吻星星点点地落下,于眉心留下一痕柔软的微凉触感,旋即化作酸涩而甘甜的暖流,倏忽涌入胸膛,予心脏一段灼热悸动。
他愕然地微张唇齿,眼眶却忽然泛起酸涩,竟是当真落下了泪。
贴于师尊脸颊的指节猝然触上一点湿热,楚逐羲急忙抬起容澜的下颌,慌乱地同他对上目光。
“师尊,你……你别哭呀。”他瞧见了真的眼泪,顿时急了,捉起袖口便去抹自容澜眦尾滚落的泪珠。
不再绷着面孔的楚逐羲,倒当真有了曾经年少时的影子,他曾捧于心尖之上的少年,似乎趁着夜色又回来了。
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接连数日的折辱,闯入水牢的狐王,缚于足上的雀铃,相依相笑的男女。
容澜只觉连心尖儿都在发颤,透过一层朦胧泪雾与他相望,唇齿几度张合,却吐露不出一字半句。
楚逐羲望着他微张的唇,心念忽动,遵从本能地俯身吻上他的唇,又小心翼翼地伸舌,轻缓地探入他湿热的口腔,唇舌牵缠啧啧作响。
披散的黑发乘势自他肩头垂落,仿佛一张玄黑蛛网,密密麻麻地将身下人的目光悉数遮掩,长发逶迤床上,与拥于对方腮边的乌发紧紧纠缠。
仿佛还不满足一般,楚逐羲将手掌垫入他颅下,偏头吻得更深。
意乱情迷间,容澜尝见一丝酒的清香,酒气径直坠入肚中,熨烫过他发热的小腹,牵引起阵阵细密酥麻。
他身躯微颤,心下一横,随即张开双臂攀上楚逐羲的颈脖,一点点地探出瑟缩齿边的舌,主动地与之相触。
楚逐羲动作一顿,而后愈发狂热地亲吻、舔舐过他湿暖的唇与齿。
酒与檀香交融,炽热和清冷相碰,他们相拥亲吻,一方神志不清,一方意识清明,却都心甘情愿地沉沦于此瞬短暂的疯狂。
酒气馥郁氤氲榻间,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谁醉了,又或许他们二人皆醉了。
那便打着醉酒的幌子,放纵一回。
一吻完毕,楚逐羲贴着他湿软的口角,亲吻过他的面颊,复又支起双臂凝视着他的眼:“你……怎么了?”
容澜掀开伏于身上的人,转而徐徐起身,面上冷淡如初,唯独眼角沾着点儿薄红:“……她是谁?”
楚逐羲闻言一愣,待到终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何人之时,登时爆出一阵大笑,复又抻臂将他搂入怀中。
“你笑甚么?!”容澜眸含愠怒,抬掌便要搡人。
“她?她是我爹,干爹。”楚逐羲哈哈笑着,又垂首轻吻过他额角。
他闻声微怔,掌心仍贴于他胸口,蓄于手中的力却未能施展出去。
楚逐羲见他不言、不语、不动,便以为是他不信自己,便又重复道:“是我爹,真是我爹,九尾天狐、妖尊、妖王、狐王啻毓……他有女身也有男身,还有九条尾巴……我干爹可宝贝他那些尾巴了。”